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人如故   作者:君臣佐使 文案 CP是温留X清和,原作向,有原创人物,请把它当做是古剑二平行世界发生的事情,大致剧情走向和原作相同,当然里面会有新剧情。 里面太华弟子所用战斗技能中,有名字的用的是夷则的,在作者有话说那栏会标注。 不抱希望的求评论,说什么都好呀。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清和温留 ┃ 配角: ┃ 其它:清和温留   灭门   等温留被人从父亲肚子底下提起来的时候它已经神志不清了。他的耳朵嗡嗡响着,周围似乎吵杂得很,但这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似乎离他很远,让他无法判断周围是什么情况。头上流下的血渗进眼里,导致眼前一片模糊,只感觉到额头被一点如冰凌般又冷又刺的剑锋顶着,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身子,耳朵也跟着抖了抖。   那粗暴地揪着他的道士以为他要反抗,张口施了一个诀在他身上。一阵蓝光闪过,本就沉重的身体更是像绑了铁索一般缠得他动弹不得。那道士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示警般晃动提剑的手,恶声道:“孽畜,莫要挣扎!否则本道让你死之前加倍痛苦。”   怎么会这样呢?他迟钝地想着。几个时辰前自己一家跟往常一样大口吞咽着父亲叼回来的人,多美味啊,鲜红的血,结实的肉,白森森的骨,里面还有如膏状的髓,天下没有比这更鲜美的东西了。当他和幼弟吃得正开心的时候,洞穴门口突然闯进来一群人,温留停下了进食,好奇地张望。   他们的服饰大同小异,手里提着剑,另一只手捏着诀。奇怪的是,温留竟不记得他们的长相,高高束起的发冠下那原本该长有五官的脸宛如一张张黑洞。父亲在他们出现的一瞬间就站了起来,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蓬松的尾巴忽地炸开,一下子挡住温留的视线。   气氛拔剑张弩,温留本能地有些害怕,他卷起发抖的幼弟往母亲身边靠,母亲怀里的温度使他们兄弟冷静下来。父亲吼了一声,意思是母亲先带着两兄弟走。母亲下意识往前一步,碰到两只幼小身躯时浑身一僵。她低头看着温留和幼弟,两双碧色的瞳孔看着她,里面满是惊惧。她没犹豫太久,前爪把两只幼崽往后拢了些。   一直在无声注意后方的大乘黄见状猛地发力,朝前面的道士扑了过去。道士面色不变,捏诀的手在虚空中画了个符来防御。谁知那大乘黄的目标并不在他身上,他在空中后腿一蹬,足下凭空出现出现一个红色的法阵,庞大的身躯竟踩着法阵在空中扭转了一个角度,朝旁边某个不起眼道士掠去的同时张开獠牙。一阵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那道士竟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这样倒了下去,洞穴中的血腥味更加浓厚了。大乘黄敏捷落地,鼻子以下的皮毛沾满鲜血,他发亮的金瞳在道士周围扫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下一个猎物。   温留还是第一次看父亲打架,看他刚刚的架势干脆利落心里热血沸腾起来。这时候母亲以极低的声音对他说:“待会出了家门立刻朝西边跑,注意地上有块凸起来的椭圆石头,下面有条地道,带你幼弟钻进去不要出声,等过了今天再出来。”   温留的眼没舍得离开父亲敏捷的身影,对母亲的话不以为然。母亲看到幼崽在如此危急的时候竟敢溜号,果断抬爪用力把温留掼到地上,他被摔蒙了,看向母亲。母亲和平日很不同,眼神狠毒,死死盯着那群穿着蓝白衣服的入侵者。   温留看着她的表情联想到每次被父亲拖回来的食物。   母亲碧绿的眼瞳盯着战况激烈的不远处,一边飞快地对幼崽命令道:“等会你看门口出现缝隙,就带着幼弟逃到我和你说的地方去,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出来。”温留着急地问道:“那你和父亲呢?”母亲决绝道:“不用管我们,也不用等我们。”“可是……”温留还想再说什么,母亲低下头那陌生而充满杀意的眼神让他浑身冰凉:“不要让我亲自杀你。”温留支起的耳朵塌了下去,他用尾巴卷紧幼弟,低声应了。   母亲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了上去。幼弟吓得哭都哭不出来,小爪子只知道扒紧温留的毛。温留不敢大意,他一边观察战况,一边安慰幼弟说:“阿弟不怕,抓紧哥哥,一定不能放手知道吗?”幼弟素来乖巧,此时更是揪紧了皮毛轻轻嗯了一声。   大乘黄虽然悍勇,却挡不住一群会术法的人类的围攻,他们像是杀不尽般倒下一个又会有另一个填上来,为了夺他性命不付代价。缠斗了不一会儿,妖族先天的优势——高伤害高敏捷已被消耗殆尽,他身上添了许多被剑气划伤的痕迹,尤其是用于移动的四只爪子。一旦被牵制住就完了,大乘黄十分明白这一点。不过没关系,他的目的不在于逃出去,而在于拉住人类的进攻。他转身,眼睛假装不经意地瞟过,看见温留带着他幼弟到了接近洞口的地方,心算放下了一半,于是更加专注地投入到了战斗中为他们创造逃跑的机会。   温留一边沿着石壁缓慢移动一边注意着战况,父亲的速度慢了许多,围在他周围道士的移动渐渐有规律起来,这可不是件好事,当时小小的温留不知道那是太华观的杀阵。再看母亲那边,虽然她后来才投入战局,可受伤的地方反而比父亲更多一些,她看到两只幼崽已经接近洞口,嘶吼了声一尾巴把靠近门边的道士拍飞,然后用目光示意温留。温留倒算机灵,见准了这个时机发起全身力量奋力奔跑,就连眼角看到有蓝光闪过也顾不上。   流光斩!大乘黄知道这个招式速度极快,对于两只幼年乘黄来说是没办法躲过的,于是他忍痛硬切断被剑钉在地上的尾巴,朝幼崽奔去。温留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就被父亲庞大的身躯砸伤了,挂在身上的幼弟甩了出去。他听见清晰的噗的一声,是剑没入身体的声音。父亲全身一僵,继而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父,父亲?”温留拱拱他的脸。大乘黄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却认真叮嘱幼崽最后一句话:“照顾好……你……幼弟。”话音刚落,绿莹莹的眼珠暗淡下去。温留开始语无伦次:“父亲?你怎么?母亲怎么办?还有幼弟,我怎么办?”却无应答。   温留无措,支起身体悄悄打量其他地方,只见母亲的身体背对着他倒在地上,上面插着一把剑,一个道士把剑□□,血汩汩流出,那道士泄愤般在她身体上踩了几脚。“不要,别这样对母亲!”温留难过极了,不知道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他喃喃着想要冲出去和那个人类拼命,却听见背后传出来一声极尖利的哭叫。温留仓皇回身,只见他的幼弟被人提在手中,满头是血,正拼命挣扎着。那道士毫不动摇,把小乘黄抛到空中,繁复的蓝色剑光闪过,他的幼弟落地时已经没了声息。   温留脑子一片混乱,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躲回父亲肚子底下,但紧接着就被攻击了。蓝色的剑影从天而降,额头如裂开般疼痛却没当场死掉,或许是施术者太过轻敌,还没来得及庆幸他就被提了起来,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奇怪的是,温留记不住他们任何人的一张脸,所有人类的五官连带皮肤都是黑暗,只记得他们身上蓝白相间的服饰以及到处飞掠的蓝色剑光。温留当时的情感单一而强烈:他就算在地底下也要诅咒这群人类不得好死!   没有人知道这个只幼兽在想什么,那个人脚下又出现蓝色的法阵。就在温留以为自己将要怀着强烈的恨意死去的时候,一个声音阻止了施法的人:“六师兄,师父叫你过去。”蓝色的法阵消失,六师兄随手将温留扔在地上,颔首对那个人说:“我知道了。师弟,这只乘黄交给你处理,切莫心慈手软。”   那个人不知是不是没听到,没有应声,只朝地上的温留走去。温留其实听不懂他们说什么,那些蓝衣服的没一个好东西!在这种观念驱使下,他即使在处于濒死也本能呲牙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声,并努力拖着残破的身体远离敌人。   来人正是清和。他原本打算给地上的乘黄利落的一剑减少它的痛苦,见它在这样艰难的境地下求生意志还如此强烈,斩妖除魔多如清和也十分惊讶。他环顾四周,威胁最大的两只已经死掉,不远处还有一只面目全非的尸体,想必这是最后一只。   乘黄年幼时不懂得吸纳灵气,需以人的血肉为食,古籍上是这么说的。太华观接连接到附近村庄的委托时根据各类习性大致猜到了是什么妖怪,终于在今天得到了证实。然而乘黄本身又有什么错呢?吃人是它的本性,为了生存这是它不得不做出的行为。当然,死去的人类也很无辜,所以作为凶手而又具有极强攻击性的两只乘黄已经伏诛。清和在看到小乘黄强烈的求生意识后稍微思考了一下,决定顺从内心的道,放过它。   清和揪起它颈后的毛,把它拉起来仔细端详,嗯,眼睛倒是挺漂亮的。在确认它伤到死不了的程度时,便抽身准备离去。起身瞬间,清和手指一痛,竟是被那固执的乘黄咬出血来。他复又蹲下,端详起小乘黄来。小乘黄还挺机灵,知道自己的血对他有益,伸出舌头连低落到地上的都不放过。   清和想了一下,并起双指用气在手掌上划了一道,把惨兮兮的乘黄提起来,乘黄也毫不客气,粉嫩的舌头来回舔舐着伤口。不久,身后有人招呼他回去了,他把乘黄往地上轻轻放好,匆忙赶上大部队走了。   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生死有命,且看你造化,清和默默想。   回去的路上,和他关系较好的师叔南熏过来搭话:“哎,你手怎么了?怎么老是藏在身后?”清和下意识收拢了手,微笑应道:“没什么,施法时不小心刮到了。”   蛰伏   等温留恢复意识的时候已是深夜,可能是吸了那道士的血的缘故,他的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温留咂咂嘴,肚里的饥饿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血的甘美,道士的血里面含有一点灵力,喂到口中时又带着体温,温留眯了眯眼,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那味道让温留想念得紧。   “娘亲,我饿……”话还没说完,温留突然记起昏迷前那一场虐杀,意识到原本好好的一家如今在这世上的就只剩自己。他不知道自家怎么惹上了他们,他们闯进来之前没有任何一丝先兆!那些道士……都怪那些臭道士!我一定要报这个不共戴天之仇,他们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定加倍奉还!温留咬着牙支撑着伤势颇重的身体去觅食,满脑子都是报仇的念头。   最开始的时候,温留直接杀上太华山道,然而被那些一脸善像的金童玉女参仙月仙们追得嗷嗷叫,经历了几回‘胜败兵家事不期,卷土重来是大侠!’之后,无奈之下只好仰头在山道口对着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道观狠狠地唾了一口,恨道:“臭道士等着!”继而很有骨气的跑去江陵古道揍陆行龟和那些叫做欢的三尾猫妖。哼,不过区区三尾罢了,怎敌得过我比它一倍还多的尾巴?   这样想着,温留狠狠咬一口地上的尸体,看着那血液喷溅的血腥场景只觉畅快无比。若是那终年白皑皑的雪山染上如此鲜亮的颜色,嘿嘿嘿,那可真是漂亮极了。仅仅是想象一下,我就兴奋得全身颤抖……   就在温留为他的复仇大计努力时,那雪山顶观中的清和正在和一众弟子进行每日一时辰的清修打坐。正闭目静修,清和的背突然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师父仍端坐在远处好像已经进入忘我境界,便把头稍稍偏向后方,果见师叔南熏悄悄对他使眼色,他知道那是叫他等下别跑的意思。清和微微点头示意已知。好不容易等宣告结束的钟声响起,前方师父的声音悠悠响起:“清和,你随为师来一趟。”清和应声,下意识去看师叔南熏,见对方一脸焦急想告诉他什么。由于师命难违,清和抱歉地对她笑笑,往前跟上已入房间的师父。   走到内间,清和反手关上门,闻着充斥房中的幽幽檀香,行礼跪地道:“不知师父找弟子有何吩咐?”真人正捧着一杯热茶细细吹凉,闻言抬眼招呼他起来,说:“快起来罢。今天找你过来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谈谈道。”   “道?”清和不解,道这种东西玄之又玄,他可不认为以他的资历和见解能和接近飞升的师父辩个来回。真人似乎看出他的疑虑,捋捋胡子笑着说:“不必拘礼,尽管说便是。我听说,前一阵子你放跑了一只凶兽?”   原来是这事。清和心里了然,觉得这没什么好遮掩的,便径直说道:“不错。弟子见那幼小乘黄并无杀业,便放走了它。”真人叹了一声,说道:“那你可知,乘黄生性残暴,你这放跑了它,它长大后会不会再以人为食?又或者,我们太华山的弟子当着那乘黄的面杀死它的双亲,它会不会记恨在心回来复仇?”   清和一时说不出话来,顿时满室寂静,两人像是石化了一般再无动作,只有角落那香炉升起的烟雾昭示着时间的流动。约半盏茶的时间,清和终于开口说道:“那师父的意思便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真人轻轻放下茶碗,慢慢道:“若你放走的是以日月精华为食的妖兽,为师不会过问。但为师问你,你当时可有想过后果?那乘黄日后如果杀了人,那么对于这份罪孽,你觉得自己有没有责任?即使太华观有力量诛杀它,它手里已经逝去的生命又怎么补偿?”一番话问得清和是哑口无言。他又想起自己的经历,他沉默半晌,说:“也许等到能以灵力为食,它便不会杀生。”座上的人饮尽最后一口茶,出了一口热气,说道:“但愿如此。为师叫你来,并不是责问你,而是希望你行事之前能考虑周全,知道吗?”   清和顿首:“谨记师父教诲。”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若是师父,会怎么做?”真人双手拢进袖子,摇摇头说:“我怎么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选择怎么做。这是你的人生,也是你所要修的道。好了,没什么事就先出去吧。”清和告退,在出去前,他听见背后的师父又问了他一句,可曾后悔?他记得自己简短而坚定地说:“不悔。”   离开那满是厚重檀香的屋子,清和长吁了一口气,往师叔南熏的院落走去。他刚进院子,就见南熏坐在院子里,见他前来,立即起身相迎,焦急神色不减,语速不慢但清晰地说道:“清和,你知不知道师父今天派人去搜查各弟子房间?我好像记得你有偷偷藏酒,想叫你回去藏……   哎,你去哪?我还没说完!”那厢清和听这话是脸色一变,转身就跑,只远远留下一句多谢师叔相告。“都搜完了,现在才着急还有用么?”南熏嘀咕。   清和是半跑回自己院子的,因为修道之人不能心浮气躁,于是便有了屋舍间不能奔跑的规定。他一路上遇到其他同门时还得刹住脚步装作不急不缓的样子,真是急得汗都要出来了,在途中心里不禁暗骂一声:破规定。   屋内陈设并无异常,若不是师叔告诉他,他未必能发现屋子被人翻过。清和小心掩好门,径直往书柜走,在拨开一堆道德经,南华经和冲虚经后,小心翼翼地把手往里伸,却不期然摸了个空。清和心下一沉,顿时生出无力感,果然被搜走了么?   清和坐到桌边,心情正郁卒着,突然想起什么,忽然惊喜得一拍桌子起身往院子走。他来到院外歪脖子树下,看着地上的覆盖着与别处无二厚度的雪,心里暗喜,迫不及待地就把土里藏的酒给刨了出来,十分妥当的藏在床底。   晚上夜深人静时,清和抱着他那宝贝酒坛和一只空碗大大咧咧的坐到屋前的台阶上。拍开封泥提腕倒酒,一阵酒香就弥漫开来。清和晃晃碗,水中的月亮便也跟着波纹起伏。要是师父看到了,说不定会气得用拂尘敲我的头。清和乱想着,一连喝了三大碗。   对月独酌,是怡情还是尽兴?又有什么兴可以尽的?总不能是借酒消愁吧?清和的思绪随着渐渐升起的酒意发散开来,又想到今天师父找自己谈话的事。师父应该是在静修结束后故意拖住自己给搜查的人争取足够的时间,至于是不是发现了南熏师叔打的小暗号就说不准了,如果发现了,那未免可怕。   扯远了。想起谈话内容,当时还算年轻的清和的内心是有些生气的。他和师父的分歧在于,师父怕乘黄残暴滥杀人,所以他斗胆猜测,若是师父,恐怕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而自己则觉得它再长大一些便会以灵力为食,不会伤及其他的生灵,况且以它当时幼小程度即使放走也无甚问题,至少它不会不自量力去袭击人类。   既然举手之劳就能挽救一条性命,又何乐不为呢?   所以说,清和当时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后果,而是把结果往了好处想,这里多多少少受他自身经历所影响。清和自己是因家道中落而被母亲拼死护送出来进到太华观里面,或许是幼年遭到巨变,他对很多事情和感情都看得很淡,也没心思去计较什么。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自忖心中没有多少报仇振兴家业的念头,只想着在有生之年遍观红尘,不负在这人世间走一遭。唔,姑且再加个喝遍天下好酒好了。   多年后他再想起这件事情时,正靠在温留软软的肚皮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狗(x)毛。他不禁为当时置气的自己感到好笑,心里想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话又说回来,清和酒量不好他自己是知道的,因此格外有自知之明,喝酒不过五碗。仰头灌下第四碗后,那自浓郁檀香的房间里出来就有的郁结在心的闷气消去不少。他擦擦嘴唇,从地上起来,畅呼了一声痛快!随后便抱着剩下那半壶酒回房间歇息去了。   示威   不知多少个春秋过去,温留打遍江陵古道,纪山,长城和星罗岩等地方无敌手。周游那么一大圈下来,除了数不清的受伤,躲藏,偷袭和撕咬和随之大增的实力外,也跟着那群山野精怪改了比较野性的说话方式,张开闭口都是老子。   等他游历过一圈较多妖怪聚居的地方,再回到最初那江陵古道时,却发现那里出现了一只极其厉害的八尾猫妖。它道行不浅,已能化为肤白貌美的人形,仅勉强遮住一半大腿的裙下,两条又细又白的长腿很是显眼。视线往上,半遮半露的酥胸随着她的脚步一颤一颤的,看得教人口干舌燥,兽形态时那挂在耳边的铃铛在它化作人形以后魅惑效果更强,那白发美人稍微晃动一下脑袋,清脆的铃声便无声息地侵蚀着温留的神智。   听着忽远忽近又层层交叠的铃铃声,温留的眼神顿时恍惚起来,脑海里的画面一下是与体型庞大的妖兽缠斗的场景,一下是一柄利剑插在母亲身上,一下是看不清面容的道士把手掌凑到他嘴边。只一瞬,咯咯的娇笑声在耳边响起,温留急促地吸了口气,全身的毛发炸起,一下清醒过来,凭借着过人的野兽本能的避开背后袭来的一阵冷风。四爪落地,他回头再看,只见原来站立的地上多了三道深深的爪痕。这猫妖,好生厉害!温留不敢轻敌,凝神与她缠斗起来。   一阵激烈的打斗过后,温留以六条狰狞伤口的代价把猫妖被按在爪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翠色的眼瞳像是寒冬的湖水般森寒刺骨,猫妖奋力挣扎却动弹不得。为保命,她圆溜溜的猫眼一转,丝毫不顾现下的狼狈,用粘稠如蜜的声音对温留道:“大王别急,听奴家一番话,觉得无道理再杀不迟。大王道行高深法术精妙,与人硬拼能赢不假,有没有想过走一些捷径,赢得更轻松一些?”   猫妖见温留玩味地看着她眼中又无明显杀意,便又徐徐说道:“比如说,利用奴家。经过一番交手,想必大王看得出来,若论法力奴家只怕连大王一半都比不上,却还能与大王缠斗这许久,靠的便是这一身魅术。如果大王能饶奴家一条小命,在大王以后的战斗中若有用得到奴家的地方,奴家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说完便悄悄去看温留的表情,见他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有些急了,努力忽视他额头上奇异的四只眼睛,一咬牙又再说道:“实不相瞒,看大王如此健硕威猛,奴家初见大王时就对大王芳心暗许,只求能终日伴在大王身边。”   温留对杀不杀这只猫妖本也是处于摇摆之中,但见她模样还算周正,又一口一个大王十分顺耳,更重要的是她那魅术看起来对报仇大计有用,心里便打算饶了她。至于最后的暗示,他不是听不出来,而是多年以来他心中只想着报仇,几乎没考虑过择偶的事情。被她这么一提就当场转了下脑筋,想最起码的一点:嘿嘿,老子看得上的人怎么着也得和我差不多能打才行,不然以后打架还得护着,多麻烦。   温留提起爪子轻轻拂过猫妖的脖子,立刻激起身下人一阵鸡皮疙瘩,又带恐吓性地呲牙,猫妖吓得脸色发白,颤抖着嘴唇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温留见威吓效果达到了,便问:“你愿不愿意与老子定个灵契?”所谓灵契,就是施术者施术时将对方一部分魂魄绑入契约中,从此对方将受其差遣不得违抗也无法伤害主人。猫妖只想保命,哪还管得了那么多,颤声说道:“愿意愿意,只要不杀了我都可以。”温留便依言松了爪,嘴里念动咒语,又拉过猫妖的手指滴了几滴血进去,法阵红光骤起,契约成立。   “好了,你可以走了。”温留挥挥爪子就要打发她。   “奴家这便告退。”   “哎老子差点忘了,你叫什么?”   “奴家叫墨烟。”   等到墨烟消失,温留才撇撇嘴说:“嘁,学那些人类起的什么酸名儿。”   ————————   墨烟造成的伤口让温留休息了好一阵,奇怪的是即使已经处于这报仇前夕,他内心却可以称得上是平静。他伏在干燥的山洞内,百无聊赖地开始想起了血洗太华的计划。作为一只尚武的妖兽,他一向对多为人类所用的阴谋一类的取胜方式嗤之以鼻,他觉得如果不是靠着武力取胜的,那么即使嬴了也无法令对方心服。在这种观念的引导下,他没有考虑什么复杂步骤,只打算如同幼年时候起那样,只身一人上山单挑。如果对方一起上,就让墨烟先放幻术,若是对方愿意单挑,那自己也奉陪到底。   那,如果是遇到了多年前割掌饲血的人呢?温留心里有些为难,原本他是想一个也不放过的,灭门之仇是他一辈子都难以接受的阴影。但是四周游历那么多年,他形成了一套自己行事标准,而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知恩图报。他思索再三,终于决定:如果能认出来,那就放过他吧,一命换一命公平得很。至于其他人……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   时隔多年,当温留再次踏上那对他来说有着恐怖回忆的太华山道时,面对和前几年无甚差别的的金童和乐仙,心中毫无畏惧。一阵不算激烈的打斗过后,温留的尾巴扫了扫以示无趣,对当年自己在这里遭遇的困境颇为不屑。随即眯起眼睛仰望那多年未见的道观,难耐地舔舔嘴唇,眼底的翠色沉了下来。   当时的太华观山门还没设符灵,所以温留毫发无伤地杀到了观中子弟平时练剑的广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还不够自己一半身高的人类,寻思从哪里开始杀起比较好。广场上练剑的弟子不少,突然看到门口的桥上突然出现一只样貌怪异,雄壮剽悍又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的怪物一言不发地杵在那儿,心里一时间都有些慌乱,所幸他们没有太明显地表现出来,只面对着他缓缓退后到一处。   在场辈分最高的人是清萦,他悄声吩咐师妹快去请众长老过来,自己持剑挽了个剑花将剑背于身后,上前抱拳大声道:“不知阁下突然造访我太华观有何贵干?”温留不喜欢这种不够爽利的说话方式,清晰明了地说:“我是来报多年前那灭门之仇的。你们,逐个和我打还是干脆一起上?”   清萦当年虽未在场,但也能从他的话语中大概猜出是怎么一回事,正当他准备想和妖兽理论来拖延时间,身后方阵中一名弟子突然叫道:“这,该不会是多年前那窝被剿的乘黄中的一只吧!不是都被杀死了吗?”温留闻言瞳孔一缩,看向人群中的眼神如毒蛇的信子一般让人遍体生寒。   清萦看着妖兽盯着那名弟子目露凶光,恨得连尖利的牙齿都暴露无遗,心里直觉不好,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只听见身后啊呀一声尖利的哭嚎,接着是重物坠地的沉闷响声。他急忙分开人群过去,看见那名说话的弟子已瘫倒在地,胸口赫然开出一个血洞,身下渐渐漫开一泊鲜血。   再看他的眼睛,那眼珠凸出来像是要极力挣脱出那眼眶似的,再配上脸部的痛苦和不可置信的神情,让清萦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狰狞。虽然没有伤及他的喉咙,但他现下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清萦快步上前揽住他,急声呼唤道:“师弟!撑着点!”并指急如闪电地点在他周身几处大穴上,可惜为时已晚,那胸膛在微弱地起伏几下后便不再有动静,弟子的脸也无力地歪向一边。   人群中顿时起了骚乱,练剑的弟子们一半以上都没有出去执行过什么任务,因此没直面过如此血淋淋的场景,而悄悄蔓延的血腥味激化了由此带来的恐惧和慌乱,使他们躁动起来。清萦仍处在一条生命在自己手上消失的打击中,短短时间内,他的情绪由最初的愕然,惊怒再到现在的悲伤和自责还有对那妖兽隐隐的恐惧。他作为现场辈分最高的人,理应护着师弟师妹们,却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他身后,连那妖兽什么时候动的手都不知道,这让他认识到了在压倒性力量的面前,自己的存在是多么无足轻重。   周围渐渐升起的议论声让他回过神来,清萦飞快地想,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那残暴的杀人凶手正在他不远处,随时可能侵害其他同门,他至少要拖到众长老来到为止。   清萦冷静地站起来走回去,冷硬的靴底踩在雪中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沉稳的脚步使不安的人冷静下来。   清萦一步步地走到方阵的前面,温留的跟前。   屠戮   温留要低下头才看得见那个道士,这个人倒和他身后那群故作镇定的人类不一样,   他似乎对自己凶煞的外形和强悍的力量并不畏惧,看起来是个可以一战的对手。温留难耐地舔舔嘴唇,觉得身体里潜在的好战因子给激发了。   “下一个是你么?来吧。”   “你与我太华山究竟有何大仇?下手竟如此残忍!”   清萦本来是想借着和妖□□谈的借口拖延时间,没想到那妖兽根本不打算与他多说,一个瞬间便闪现到几乎与他贴面的距离,紧接着右前爪带着能把空气割裂的力道往前一扑。清萦只觉额前有劲风扫过,他反应迅速,忙提剑格挡,在剑身爪子接触的地方猛力一推,借着反作用力退开的同时施放个加速的小术法,顿时拉开与温留的距离。嗖嗖的几下,他退到一个安全距离开始释放攻击性术法。   “哼,躲得倒挺快。”温留见清萦脚下闪出的蓝色光阵,一下子又联想到了多年前那些道士屠杀家人的可怖回忆,心里顿时涌现出反感和急躁的情绪。他带着出尽心口郁气的目的调动全身的力量朝清萦奔去,速度自然也提升了许多。清萦堪堪念完诀召唤出五把玄凝剑,就见到温留离自己只有三尺左右的距离。这速度比清萦料想中的要快,他还没来得及再拉开两人的距离,尖锐的爪子就伸到了跟前。清萦侧身躲避,胳膊还是给抓了很深的几道血痕。   没时间管那伤口,他顺着躲避的方向跑动,想尽量跑远一点好施放法术。温留见自己的攻击没给对方造成多大伤害,如同所有狩猎者一般对猎物产生兴奋的感觉,身体本能追逐那道人影冲了过去。清萦转了个弯,眼角瞥见背后一个庞大的身影,不仅皱了眉头。他略一思索,接连用了好几个瞬移的术法,一下移动到在广场中与温留成对角线那样远的距离,紧接着就念诀施放水生骨。这个法术施放时间长,而且很容易被打断,所以他必须拉开距离才能保证成功的几率。   温留觉得地面上突然出现一股寒意顺着腿爬了上来,等他低头,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出一大块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他身上攀爬。他转过头,果然见那道士在施术。温留拼命挣脱,然而四肢都因为被冻住而动弹不得,便只能由着巨大冰块裹住自己。他并不惊慌,因为在游历四方的时候碰见过雪女,也领教过类似法术,知道这种人为召唤的冰持续效果不长,只要大力挣动几秒后就能脱出。   清萦施放完水生骨,不待喘口气就对着那冰块接连放流光斩。刺眼的白光闪过,身边围绕着的五把冰剑刺向温留,那冰剑由灵力凝成,可直接穿透冰层攻击而不损害冰的完整性。被封在冰里面的温留避无可避,只能看睁睁看着那冰剑从上方直直落下。他听见细微的几声噗的声音,爪子和背部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冰块散发出的寒气透过伤口钻进体内,游走于四肢百骸。温留觉得这样下去不妙,挣扎得越发激烈。   这一套招式下来清萦的体力消耗不小,这下趁着温留还没挣脱出来的空隙,用剑支撑着喘了几口气。他看见自己的汗水从额头上滴下来,悄无声息地融入地面的雪中,不由得在心里暗自祈祷长老快点过来。才刚刚理顺气,清萦便听见远处那冰块碎裂的咔咔声,他直起身来再一次召唤了五把玄凝剑。   在附近聚到一块的师弟师妹们知道自己无法与那强悍的妖兽对抗,只能在一旁光靠师兄保护,心里焦急得很,现在看师兄体力消耗得厉害,又见他半片衣袖上鲜血斑斑,心揪得更厉害。不知道哪个脑袋灵光的,在人群中喊道:“我们别光看了,懂治疗术的赶紧给清萦师兄加上,其余没有自保能力的就先回去找修炼的师兄师姐们过来!”听到明确且有效的指示,方阵中光杵着的人总算有了帮忙的机会,纷纷行动起来。   无暇注意场外的清萦突然觉得体力恢复了许多,又感觉手臂上伤口疼痛感减弱,身为太华弟子当然对自家治疗术了若指掌,他向师弟师妹们投以感谢的目光,转身握紧了手中的剑,口中念起决来。   温留已经从冰层中脱出,他没管受伤的部位,活动了下脖子,勉为其难地称赞道:“道士,不错嘛。”待他仔细打量,自然也看到了清萦手臂上接近愈合的伤口。正奇怪怎么没看到那道士施放治疗法术,他突然又看见那道士脚下出现了一个蓝色光阵,没过一会儿那手臂上的伤已经痊愈,只留下浅浅一道疤。   温留生疑,四处张望,果然发现那群正卖力治疗的太华弟子,忽然间暴怒的情绪涌上心头。他长啸一声,虚空中凭空开出一道暗红的裂痕,温留一跃,闪入到那缝中。此时清萦已经念完决,身边围绕的冰剑向那道裂缝刺去,却依然晚了一步,失去攻击目标的冰剑斜斜插在地上。   风忽然大了,夹杂着细白的雪花猛地朝人扑来,直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清萦下意识眯眼,又忌惮着温留不知道会从哪里出来,连抬起袖子遮挡的动作都不敢做。他站在原地一边凝神注意周遭的动静,脑袋一边飞速运转着:这妖兽是为报仇而来,必然不会轻易离去。在这漫天风雪的环境下又难在远处辨别人的正反,那么它会在哪出现呢?   还没等他思考出来,身后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清萦心脏一阵发紧,他仓皇回头,提气以生平最快速度飞奔到后辈们那。还没看到人影,眼睛就捕捉到漫天白雪下那刺目的鲜红,连那样大的风雪都无法遮挡住。他霎时间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喉咙如同被人卡住般呼吸不畅。   等到了可以看清楚情况那个距离,清萦看见五名弟子躺在地上,周围有人搀扶着呼喊他们的名字,有人在不停地放着治疗术,他们太过专注于救治伤员,一时间竟没人注意到师兄到来。地上不同法阵的蓝光叠在一起,照得他们脚下的土地会发光一样。   清萦在一旁看得清楚,虽然有同门即时的治疗,但伤者的伤势太重,腹部已被洞穿,甚至有碎肉块散落在周围。紧按腹部的手上,血一股一股地从指缝流出,这样的伤势怕是找最好的大夫看也无力回天。   “为什么……要伤害他们!”恨自己无力保护后辈的悔恨情绪漫过清萦的头顶,继而转化成滔天的怒火,呼啸着向在一旁欣赏他们痛苦的温流袭去,他几个移动法术瞬间出现在温流身旁,手里的剑带着雷霆般的气势往前一送,直取那妖兽的喉咙。   这样直白而不带任何技巧的攻击当然无法伤害到温留,他不慌不忙地避过后,听见那道士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不是我们之间的对决么?”温留甩了甩几条尾巴笑得眯起眼睛,一副很享受他们的痛苦的模样。   或许是内心愉悦了,他好心解答了清萦的问题:“我不是人类,自然不受你们那些道德的约束。不过今天我既然说了是两个人的对决,那就会遵守。可是你那些同伴,悄悄给你放治愈术,还很不幸的被我发现了。既然是你们破坏规则在先,就别怨我直接取他们小命了。况且……”说到这里,他愉悦的表情突地凝固住,一张兽脸布满了阴沉又充满戾气,用森冷的语气缓缓说道:“我是来屠门的。他们早一点和晚一点下去也没多大区别。”   “你!”清萦气急,刚想反驳,却发现不知何时脚下出现了一个光圈,不时有红色闪电夹杂着爆出的火花,让他一时不敢妄动。   “这是束缚阵。我要让你们也尝尝,当亲密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是什么感觉。”温留眼底出现了一抹期待的神色。他走过去,俯视着紧紧靠在一起的人类,眼神像在挑选物品一般评估打量他们。终于,有一名弟子按捺不住,站起来剑尖直指着温流说道:“畜生!竟敢伤害我的同门,我杀了你!”说完便摆好架势向温留攻去,然而由于太过锋芒毕露,只在温留身上豁开了两三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几招过后,温流像是厌倦了陪他玩耍,转身错开一招顺势跳到了他身后,那弟子还没来得及转身,长着獠牙的血盆大口就咬住了他的脖子。他清楚地感受到骨头被大力咬合下一点点破碎的声音,剧痛随之而来,从颈部向四肢迅速传递。来不及做出防御,紧接着他的身体被抛到半空,腹部再被爪子狠狠撞击到地面。他很想吐,没想到刚张口就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他痛得喘不上气,拼命仰头想把那凶蛮的妖兽看进心里,却再怎么努力也够不上,最终眼睛只定格在漫天雪花和黄色的皮毛中。   在那名弟子向温流发起攻击的时候,清萦已顾不上会不会受伤,全力催动法术想要破开这法阵,可是不管是剑还是手指,只要一有东西触碰上去,那红色电光便会暴涨,企图阻止里面的人出去。他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手指被电,以致两条手臂的知觉都变迟钝,可还是没办法破除咒术。   眼看着师弟被狠狠掼到地上,清萦再顾不上其他,掏出符纸咬破指尖以鲜血在上面画了极其潦草的一道符,两指夹着狠狠往那圆圈一甩。刚刚碰到那范围,红色电光争相往那道符涌去,符纸从四个角落开始慢慢被烧成灰。他看准这个电光被吸引到符纸上的机会,往相对薄弱的地方狠力一划,那禁锢圈终于裂开一道口子,清萦再补上一刀,裂缝形成一个交叉的形状,他用剑柄撞去,那禁锢迸出强光闪了闪,总算消失了。   胶着   温留低头看着面前的死人。他刚刚把人砸到地上的时候被血溅到了脸颊,这时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眉头却皱了起来。   温留很喜欢血液,因为血液在身体各处流转的缘故,多多少少带有主人的气息与灵力。不过更确切地来说,他更喜欢血液的腥膻气味和划过喉咙时那带着温热的粘稠感,以至于即使长到了能自行吸纳灵气的年龄,他也时不时去猎杀一些妖或兽来获取它们的血。他尝过不同种族的鲜血,有妖有人有精甚至有仙。依他自己的评判标准,不管是什么种族的,只要修为越高他的血液就越美味。其实这种美味并不单指味道,还有很大部分是征服实力强劲的对手后,喝血啖肉所带来的极大的心里满足感。然而即使尝过那么多鲜血的味道,但总有一个人的血液让他念念不忘,那就是在他幼年濒死时割掌饲血那太华弟子的血液。   原本他以为自己惦记着那人的血液是因为它里面包含了修道之人的清正灵力,这是在其他种族的血液里面是尝不到的。可现在等他尝到了这个死在自己手下的太华弟子的血液,却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虽然这两个人的血里面所含的灵力十分相似,但是连温留自己都吃惊的是,他一舔到这血液便立马断定他不是多年前的那人。等认识到这点,他便对地上那尸体失了兴趣。   红光突闪是束缚阵出了问题,所以温留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没想到一抬眼便看到那道士浑身杀气地朝自己冲过来,他心里暗自戒备:这道士竟然能破了我的结界,这人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温留看那道士在不远处念起了诀,而自己脚下又隐隐冒出寒气,便决定先下手为强,抢在那冰冻技能放出前杀死他。   清萦已经不复冷静,眼见那妖兽冲过来也丝毫不变脸色,继续念着那冗长的口诀,颇有和对方拼命的架势。温留速度很快,不时两人距离迅速缩短。水生骨的施放还要一小段时间,可温留已经到了可以一掌拍死他的距离。等到那雄壮的身躯挡在身前,那锁定猎物般的视线牢牢黏在自己身上时,清萦脑中终于警铃大作。他想退开等待下一个时机,可是既存着为后辈们报仇的决心,又不舍得只差一丁点的法术施放。口里的诀还念着,他的脑里在极短的时间内经过好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   温留见那道士分明看到自己迫近的身影却依然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也没有细想这背后是否有什么陷阱,眼下已经到了可以一掌拍下的距离,温留只想赶快把他杀掉了事,眼中杀气暴涨,纵身一跃大张着嘴巴就往那纤细苍白的脖颈咬去。   在他的牙快要触碰到那道士的同时,道士身上突然间出现一个充满着复杂符文的金色防护罩。温留心道不好,却刹不住脚步,直直撞到那罩子上面,一时间全身如同过电般被刺激得四足发酸。还没他缓过来,那防护罩似乎反弹了他撞上去的力道,它看起来轻轻往外一弹,却让温留碰地一下结结实实摔倒在几尺外的地上,麻痹得无法动弹。   当他刚摔到寒冷的雪堆中,清萦的法术终于施放完毕,温留被一大块冰碴子覆盖住了,冷硬结实的冰遇到身上那乱窜的电流,将他的痛苦放大数倍。他被封在冰中,赤红着双眼想要看清楚是谁放的这强悍的法阵,却发现不远处地上薄薄的雪中隐隐透出金色光华来,再联想到那道士身边突然出现的金色护罩,这明白过来这是有人在暗处施放法术。啧,这群人类!   正当他暗自后悔不该自负到真的和他们单挑的时候,那寒冰中本已经麻痹到失去知觉的双脚上,又有细碎却无比清晰的痛楚直直传进他的心里,如同有一万只长着铁齿的蚂蚁要将他从脚到头一点点吞噬殆尽那般。他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脚下生出一个符文复杂又缓缓运转的法阵。从那阵中伸出两条粗若手臂的锁链牢牢嵌入他的身体,想来是因为冰冻和电击所带来的麻痹效果才让他对这铁链锁住的事情毫无察觉。温留大力挣动,那铁链像是有意识般缩紧。当他不信邪了还想继续用蛮力摆脱的时候,四足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痛传来。   温留勉力低头,看见两条金色锁链周围有无数条青草一般柔韧的细管,一圈圈缠绕着深深插到他四足中去,血液通过那些细管导入到地面上的法阵,不知是不是错觉,温留觉得法阵的光芒更盛了。如此高级的阵术单凭一个人是绝对无法发动的,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清萦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法,从它攻击温留的角度看,施术者应该是太华山的人才对。正当他疑惑的时候,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缓缓走出来四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灰色道袍,一手拿着拂尘一手作捏诀的手势,口里念念有词着。   虽然离得很远,但清萦一看这装扮就知道是四个长老过来了,这是门派里除了临时出去的赤霞师祖以外道法最为高深的几个人。他几乎要落下泪来,朝着其中一位大声喊了一句:“长老!”一旁观战的弟子闻言,也七嘴八舌地叫道:“呀,长老来了!”“这下那畜生死定了。”“长老到一定要为弟子们报仇!”   四个方向的老者脚步稳健,渐渐向温留靠拢,嘴里念念叨叨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压得他脑袋里的血液突突直跳,他对这类庄严而不间断的声音有种先天性害怕的感觉。身体里的血液渐渐流失,脑袋痛得不能思考,四足又受伤不浅……这样下去不行。温留决定召唤他的契约兽——那工于幻术猫妖墨烟。他先前养伤的时候吩咐过她,让她待在太华山道的,此时离得应该不远。   “猫妖,猫妖!墨烟!”   “大王您叫我?”   “你现在马上到山上的道观来,找个隐蔽的地方释放幻术,集中力量迷惑四个穿灰袍的臭老道。”   “啊?我现在马上过去。”   温留只后悔没有带伤药过来,而他又不会治疗法术。到底还是对自己的力量太过自信了,以为区区凡人何足挂齿,没想到和他们正面对抗起来单个的力量确实不怎样,旁门左道会的可多!幸好那法阵只是用被困者的血液来压制住里面的人让其无法脱出,换言之如果里面的人如果放弃挣扎那么法阵吸血的速度就会减慢许多。温留在察觉到越挣扎那些小细管蠕动地越快后意识到了这点,所以他尽量减少自己的动作希望自己还能撑到那猫妖过来……   看到几位长老出现并且一下把那妖兽给控制住,清萦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可是这精神上一松便连带着右手一松,剑哐当掉到雪地上,然后脚也不听使唤,最后啪嗒一声摔倒在地上。后辈们见状惊呼一声,蜂拥围上来致以关切的问候,见他无力地摆摆手才明白他这是累脱力了。这一次战斗虽然有回复法术的治疗,但它毕竟只能修复外伤减除痛苦,体内的血液的流失和肌肉骨骼的损伤还是需要静养才能恢复好。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了一番,最后和决定长老们打声招呼,把他先抬到观内治疗的地方好好休息。   温留见那边一群人抬着那个和他打的道士走了,心下着急起来。他是来屠门的,这下人都跑没影了他要上哪找去?在这时,他看见门口石灯附近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仔细一看,原来是墨烟!她一身白衣连头发也是雪白的,极好地融入到当前的环境中去,要不是温留被困在里面只能观察外面情况,说不定还无法注意到她。   墨烟闭眼,并起双指在虚空中划了一会儿,睁开眼时耳边便传来一阵忽远忽近的叮当声,仔细听去仿佛能摄人心智,温留赶紧封闭听觉以免被波及。他仔细观察那几个老道,他们似乎非常难以抵挡这种声音,嘴唇动得也越来越慢。再看脚下光阵,受到施术者的影响,它转动得不如之前顺畅,里面一层光圈和外面的转动方向甚至相反,这明显是崩坏的一种前兆。嘿嘿,维持这么霸道的法阵很艰难吧?法阵被破坏之后恐怕还要受很大反噬,到时候就算不用他出手,那几个臭老道也不会好过。   眼看着法阵光芒由强转弱,即将维持不住,站在北面的那个干瘦老头手一扬,四人脚下便出现了蓝色辅助法阵,其他三人瞬间清醒过来,敛眉定睛,脚下金色光芒又逐渐变盛。温留看形势又有变化,当机立断,不惜耗费一半灵气强行将那缓慢转动的光阵强行撕裂出一道裂口。他简直想学那些叫做书生的人类欢呼一声自由太他妈棒了!外面冰冷的气息倒吸入阵内,激得温留大脑更加冷静了一些,他趁机将身体卡在那道裂缝之间,前足后足往两个相反方向奋力一撑,尖锐的爪子顺着已经豁开一半大的口子上一抓,再一个旋身,整个法阵被剖开成两半。   在那法阵破碎的瞬间,站在四个方位的长老好像被什么东西从正面击中般向后飞去,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温留站稳,冷眼看着那个高瘦的道士,好像在看秋后的蝉虫一般。虽然自身受伤不轻,但强撑着依然不肯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弱势。他故作轻松道:“臭老道,还有什么招式赶紧使出来,不然等到了下面可就没地儿可使了。”   那连花白胡子都沾上鲜血的老者眼睛一瞪,以极尽大声来掩盖他疑问的语气,问道:“你与我太华究竟有何深仇?”温留此时又有心情回答这个问题,他舔了舔嘴唇,缓慢地讲述道:“大概是五十年前吧,你们观里的人无故杀害了一窝乘黄,没想到有一只活了下来,它立誓要报仇,于是它现在站在这里。”   长老却听岔了,低头回忆,一会儿后终于忆起,他眉毛竖起,眼睛亮得仿佛能射出精光,那目光看向温留便是要将他剐成肉片般的凌厉,他振振有词地说:“乘黄杀害附近村民数人,你说他们无辜?那数名村民岂不是更加无辜?我太华替天行道,何错之有?” 说完因太过激动而捂住胸口边咳边喘。   温留听了只是冷笑,他也不想再和那个狡辩的老道再交谈,只让他知道他的死因就够了。就在他准备攻击而对方做出防御姿势时,远处一道年轻且沉稳声音打破这一触即发的局势:“住手!我来做你对手。”   甘木   来者正是清和。当他刚刚赶达广场边上时,长老正在问温留为什么攻打太华山,他一时好奇也就躲在一旁偷听了一会。当他得知温留是他当年顺手救下的那只黄乘时,心里五味杂陈。如果说这妖兽在太华造下的这几桩杀孽,那么作为若干年前救了凶手的清和自己,有没有过失?还没等他想清楚,眼看着那妖兽再对长老发起攻击,他看准了时机上前出声制止。   温留见一个眉心有个奇特的记号年轻小伙子走过来,不屑地嗤了一声,并不打算搭理他,兀自向那穿灰色道袍的老者奔过去。   没想到还没近身,那个半路杀出的年轻道士身形微微一闪,竟在温留三步之远处截住他。道士面沉如水,手里低垂的剑尖闪动寒芒。温留很清楚自己的速度,他心里一惊,之前被连着好几波攻击的教训使他谨慎地退开。   清和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在他抽身的下一刻就足间发力紧跟其上,反而比原来的距离更近了些。温留眯着眼睛打量这个面无表情的道士,心知凭这道士的速度,不干掉他就没法将计划进行下去。他怪笑一声,说:“且陪你玩玩。”清和自然不会应他,两人间只剩下刀剑与利爪挥下时的破空声。   乘黄之于人类天生的优势在光阵中消耗得差不多,温留只能全力应战,集中精力投入到战斗中去。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玩玩’足足‘玩’了三天两夜。那小子竟然强得吓人,他的剑术辅以灵力竟然能在战斗过程中削掉太华西岳四座山峰。   温留觉得今天令他惊异的事情太多了。他正凭以往的战斗经验和野兽直觉战得畅快淋漓,思考能力却硬生生被一阵这些年他内心所渴望的香味唤醒。他低下头,看到自己前爪上正往下淌着血,五步之外,那个年轻道士躺在地上,生死不明。他手里的剑断作两截,一道可怖的伤口自锁骨起斜斜地贯穿他的胸膛,只差一点就伤到腹部。温留的脑筋一下子难以从长时间又高强度的战斗中转过来,他愣愣地抬起右爪舔了一下。自血液触碰到舌头的那一刻,他便确认了:是他,那个多年前救自己的人。   ————————   看到昔日的恩人在自己爪下几乎没了命,他之前打的如意算盘统统成了泡影。温留是不希望有例外来打破他恩怨分明的人生信条的,他决定先将那道士救活,之后要杀要留全看之后的心情。   他们打的时间长,头天送走那四个因为法阵反噬而退下治疗的长老后,还有其他弟子前来观战助威,看他们还没那么快分出胜负,也就悄然离去。到了后一天,来的人渐渐稀少。等到过了三天两夜,他们打完的时候,温留得空看看四周,偌大的广场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无。   他不懂化为人形,踏着雪走到那个道士那儿低下头,只见他双目紧闭,脸上苍白如纸,衬托得脸颊上的一串血珠鲜红刺目。温留看他胸膛没有起伏,心里一阵紧张,更低地凑近他,到几乎要触碰到他口鼻的距离,终于如愿感觉到那还有微弱气息,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怎么治好他又是一个大问题,温留围着那道士一边转圈一边想办法。如果把道士交回给太华观,这岂不是表示他温留有求于仇家?绝对不行!这个念头甫一冒头便被否决。如果要自己救活他,那就必须借助外物。他在脑海里迅速搜索有什么东西可以用于治愈重伤的人,绞尽脑汁去想却实在想不到,脑子犹如被塞了一团理不整齐的乱毛线。他心里烦躁,发出阵阵低吼声。   在门口溜达的墨烟听到了,赶紧过去看他们打得怎么样了。到近处一看这情形,明显是温留胜了,便过去恭维道:“大王真是厉害,法力高深非我所及。您不知道,这太华可是人间实力数一数二的道观……”温留见她过来,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问道:“你知道有什么东西能瞬间治愈重伤的人么?”   墨烟见温留的状态比地上可以称得上血淋淋的人好太多,她的眼神游移在两人中间,诧异地说:“你要救这道士?”温留烦躁地打断她:“快说有没有!”墨烟想了一会儿,轻轻啊了一声,说:“我想到了!我听一个擅长制药的树精提过,在昆仑山西王母那儿有一株甘木,能使人获得生命之力。吃了那甘木后,别说治愈一次重伤,就算伤得再多再重,只要服用的人不死,就能自行恢复。”经她这么一提醒,温留也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件东西,只是不知道这等宝贝会被那西王母藏在哪儿。   温留打定主意后对墨烟命令道:“好,你抱着那道士,和我去昆仑。”墨烟一听眼睛都瞪圆了,连连摇头说:“那可是仙家栖身之地,我去那儿不是找死么?”温留眼看地上的人出的气还比进去的还多,顾不得其他,摆出一副凶狠的表情,威胁道:“你没有选择。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契约,如果你不去我现在就让你受尽痛苦之后才死。哼,你以为老子愿意带着你么?要不是看这道士伤太重我没办法叼着他,我才不用你一起去,免得拖我后腿。”   墨烟的脸白了又青,终于让步。万般不情愿的挪动脚步走过去,一手从清和腋下穿过另一手揽着他的膝弯,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匆匆跟上温留的步伐。三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太华山。   到了昆仑境内,才走了一段路,或许是仙家的清正之气太过浓郁,墨烟说什么也不肯再走,还闭着眼扬起脖子说你弄死我算了。温留无法,他没有真的想杀害她的意思,只好让她把道士放到一处平缓的避风处,然后就让她走了。   温留给道士开了个防护罩,自己潜入那巍峨的殿内偷盗。   殿内大且空旷,温留看迎面走过来两个侍婢,敏捷地躲在离他最近的墙壁转角处。他听见那两个侍婢闲谈道:“娘娘时不时就要我们拿那件宝贝出来,偏又把它藏在那么深的地方,叫我们找也麻烦。”另一个说道:“娘娘这兴许是一时兴起,快别说了,赶紧取来别让娘娘久等。”说完便加快脚步,径直越过了温留所在的那个拐角。   温留一听,藏宝物的地方?很深?这么说不定甘木也在那儿,与其在这地方乱走倒不如跟着她们去看看。他施了个法术隐去自己的身形和周身气息,悄悄跟了过去。   在拐过好几道弯之后,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面对墙壁停了下来。温留正奇怪她们在这停留干嘛,其中一人在虚空中画了个符咒,空气中缓缓出现一个门状的水纹,那水纹扭曲波动着,石门也渐渐清晰起来。她们推开面前那扇门走了进去,温留见状也跟了过去。   那是一个径直向下的漆黑通道,温留见那两个侍婢前后几步内有照明的东西,他定睛一看,原来石壁两边随着通道走向嵌了一整排的荧石。传说荧石感知到活物气息便会在活物的一尺内发亮。温留在心底咋舌道:这西王母可真浪费,即使在海市那种地方,一颗荧石的出现都会引起轰动,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只用来镶墙壁。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没想到即使有了法术遮掩,身边还是马上亮了一片。他只好希望前面那两人不要回头。两人对这条路很熟,果然没有回头去望。过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通道走势趋于平缓,前面又出现一道石门,侍婢伸手按下门上的几块砖头,那门慢慢变透明,最后消失,两人走了进去。   温留在门变成回实体的前一刻溜了进去,他进去之后首先躲在门口一个枝干粗如古木的珊瑚枝后,再伸出头来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不大,物品却归放得整齐,像一个储藏室。里面的物品都悬在空中,底下放有同样大小的金色小托盘。它们被分成四列,一列放龙血晶等各属性珍贵的炼化材料,一列放看起来很残破的古籍,一列放各种刑具,一列放着塞着红布码得整齐的白玉瓶。   那两个侍婢朝放第二列物品的过道深处走去,温留见她们的身影消失才偷偷从珊瑚枝后出来,从放白玉瓶那列找起。他不知甘木长成什么样,只好逐个把白玉瓶子拔开仔细闻。就在他脑门都要急出汗来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后方在瓶子堆中间很突兀的立着长了两片绿叶的枯枝。温留眼睛一亮,快步过去仔细观察,只觉得它好像活物一般周身散发着纯正的清气。   这时,后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那两个侍婢取完东西打算上去了。温留怕被她们发现,一口叼着那截枯木和它周边的几个小瓶就往回跑。他身形高大,没几步路就到了门边。原本他还担心不知道怎么出去,只见那门口没了进来时的奇特石门,外面黑漆漆的一片连着笔直的通道。   他心中大喜,出了地下室就拼命往外奔,荧石的冷光随着他的身影幽幽亮起。才跑了一半多的路程,他听见后面一人疑惑的声音:“哎?荧石怎么就跟有人走过那样在发亮啊?”另一人说:“我没瞧见有人啊,难道是石头出了问题?等下禀告给娘娘才行。”温留听到后心里一沉,想:不知道西王母那老太婆会不会发现,要赶快把这些药给道士吃才行。   上面的石墙幻化成了一个漩涡,他纵身一跃,顺利出了这个奇怪的收藏室,凭借着进来时的记忆拐了好几个弯之后,宫殿大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婉拒   温留拼命奔跑,眼看大门就在眼前,正窃喜这趟真顺利,身后却传来一道威严且含着隐怒的声音:“无耻小贼,站住!”温留连脚步都没乱一下,他此刻只恨不得再生出几只脚跑快一些,哪敢回头去看追来的西王母?   因为快速跑的原因,他周围的景物被拉成一条线,纯白石大门在他的眼里晃来晃去。这样冷的雪山之巅,他竟然跑出了汗,汗水随着他的动作不慎落入眼中,温留难受地眨眨眼,没空去管它,他感觉到身后强烈的法术波动,这意味着一停下来就会被锁定。   大门越来越近,四步,三步,温留已经能清楚地看见它上面相互缠绕着的花纹。两步,他咬紧藏在嘴里的药瓶,心里砰砰直跳,就快成功了。只剩一步,温留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跃。   碰的一声巨响,他没有接触到想象中的冷得刺骨的雪地,而是结实地撞上了一层透明的屏障,被弹了回去,他连那扇门都没真正接触到。温留倒在地上,痛得弓起身子,眼前一阵发黑,却依然紧咬着牙关,不让嘴里的东西掉出来。他勉力睁开眼睛,模糊看到一截米白色裙裾离自己越来越近,西王母的脚步不急不缓,好像十分确定他逃不出似的。   温留不甘心,勉强撑起身体拖着脚步走向只离了几步的大门。经过连续好几天以来的不休的战斗和本就受伤的身体,他的脚步有些颤抖,却依然坚定。身后的人见他执着地想要离开也没有追上来,依然保持着散步般的速度。   大门越来越近,他试探着伸爪,这一次却没有受到古怪的屏障,他触碰到了结实而厚重的大门。即使看到温留快要逃出,西王母依然不着急,像是在观赏一出好戏开场似的。温留侧着身体用力往前推,石门与地面摩擦发出不堪重负般的沉闷声响,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开出一条能容纳他出去的缝隙。   冷风顺着缝隙扑面而来,温留本来有点支持不下去了,刚好被烈风灌了个清醒。在这样危急的时候,他还能一边走一边分出点精神想那个在防护罩里面的道士,心里担忧地想:不知道防护罩能不能挡风,别老子拼命拿药回去人却死了,白费老子一番力气不说,多年前的命还没偿。   温留深一步浅一步的走着,一时没察觉到脚下有一块凹凸不平的地方。他踩上去,身躯不小心失去了平衡,沿着山坡滚了下去。他本身的伤已经不轻,能从宫殿中出来实属不易,现在只能任凭着身体滚到哪再作打算。   整个世界都像被翻转过来,眼前一会儿是天一会儿是地,期间身体还不时受到石头撞击的痛楚。其实那痛感已经不太明显了,他几乎有种错觉,自己从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中脱出,灵魂飘荡到半空中冷冷地俯视着这难看的躯体。   急剧的失重感传来,硬是把魂魄拖回体内,把他从危险的境地解脱出来。温留被摔得稀里糊涂,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想刚刚自己是摔到一个陡坡下面了,幸好这里积雪比较深,要不然这一下他可能直接失去意识。   他动了下舌头,连带着嘴里的东西也动了动。既然药还在,就只剩最后一步把药给那道士服下就可以,温留和自己说一定要坚持下去,不然先前的努力都会白费。有了坚定的目标,他消耗所剩不多的法力开了一个传送裂口爬进去,不一会儿就回到昆仑边境的那个缓坡,当他刚从那裂缝出来,一眼就看到自己的防护罩。他慢慢走过去,看到那道士情况好了些,已经能睁开眼睛,胸膛伤口边缘也不再流血。   清和一直没有处于完全失去意识的状态,当胸膛挨了一爪子的时候只觉一口气喘不上来,他连睁着眼睛都觉困难,更别说提起精神来说话了。他通过周围呼啸的风和雪判断到自己被带到另一座雪山上,接着那妖兽就这么走掉了,留他在原地一头雾水。   不管那妖兽的意图是什么,清和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用力掐自己的掌心让意识清醒一些,等到那几乎贯穿前胸的伤口没那么疼了,才断断续续地念着口诀给自己开了个先天养命阵。虽然清和平日里对治疗法术的修习不太上心,但在这种重伤的时候能回一点体力算一点,等法术持续的效果完了以后,他果然感觉好些,现在已经能比较有条理地想事情和开口说话了。   正当他想继续使用,他的眼角瞥见一抹灰扑扑的黄色身影。清和心头一凛,是那妖兽回来了,他决定先不动声色地观察那妖兽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是只安静地躺在那儿拿一双眼睛瞧着他。   温留走到他身边,张开嘴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那堆湿漉漉的东西看得清和眼角一抽。温流实在太累了,他趴在地上,视线和清和平齐。他看着含着那双警惕的眼睛,说:“把这些吃了。”清和问:“这是什么?”温留回答:“药。”   清和没弄明白一个时辰前还在和他打的人怎么突然间想帮他治疗,他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于是他又继续问:“这是哪来的?”温留不耐烦地扫扫尾巴,没好气地说:“啧,你怎么这么烦?这是西王母宫殿里偷的,总之不是□□快吃!”然后他往后面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那老太婆追到哪儿了。”   清和凭这几句简单的交谈从里面获取了许多信息,他暗自分析:这妖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把我带到昆仑山来,偷了西王母的药出来目的是治疗我的伤,西王母发现了于是出来追他。他在权衡些什么东西,一时没有接温留的话。   温留看他一脸严肃却没有伸手去拿那堆药,出声催促道:“臭道士你发什么愣?赶紧吃了,等那老太婆来了药会被抢走!”清和心说明明是你抢了人家的药,却没力气纠正他,张口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吃。”   温留简直怀疑他的耳朵出了毛病,他张开口,好一会儿才说:“你说什么?”清和定定地看着他,抿了抿干燥的唇,不再说话,费力地把头转向另外一边。温留这下总算确定了他是真的拒绝吃药,他忽然间觉得有一团火放在他的心脏下面,把里面的血液一滴滴燃烧殆尽,连痕迹都不留,丝丝冒起的黑烟就是它唯一存在过的证明。被炙烤过的空窍微弱地颤动着,努力保持这具身躯的运作。   温留从未经历过像这种费劲心力得到一样东西,双手奉上把它白白捧到另一人面前,而那个人却毫不犹豫地拒绝,连个理由都没有,还一副连话都不想和你讲的样子。他生气急了,全身的毛不自觉炸开,这种愤怒倒使他忘了之前的疲惫和伤痛,一下子变得十分具有攻击性。   如果他这时候理智还在,大可用些手段强迫他吃进去,这时心意被糟蹋的愤怒掩盖住了他想要清和吃下去的最终目的。   他跃过清和的身躯再转身,一爪子按上清和的脖子微微用力,声音里充满了威胁:“你以为你有选择么?快给老子吃下去!”因为呼吸不畅,清和皱着起他并不怎么浓密的剑眉,并本能地张开口喘气。即便是处于如此劣势,那双如墨般的眼睛里却依然没有一丝恐惧,甚至连点示弱地意思都看不见。   因为被压着喉咙,清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变调,然而温留却从中听出了坚定,他嘴唇一张一合,说的还是毫不留情的话语:“不吃。”短短二字让温留更加烦躁,他目露凶光,咬紧牙齿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整张脸凑到清和跟前。清和有种下一秒那血盆大口就要张开了结自己的生命的错觉,他心里有些发虚,面上却半分没显露出来。   他在赌。他赌这人费这么大力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他的意图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和重要程度,还有赌他在暴怒中是不是由着情绪支配他的身体。   温留在差一点就能碰到他的嘴的距离停了下来粗声喘着气,停了一小会儿,慢慢松开那按着他脖子的手。就在清和心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爪子一起一落,带着些许惩罚的力度直接糊到了他脸上。清和以为他要闷死自己,连忙抬手阻止,然而他的伤势实在太重,两只手也只是无力地搭在那爪上,他拼命呼吸,鼻子闻到一股十分重的血腥味,他一惊:这妖兽竟伤得那么重么?   其实温留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就烦,那眼神明白地透露出‘你可以杀死我却无法让我屈服’的意思,要不是清和以前救过他性命,他一定会把那眼珠挖出来,他讨厌这样的眼神。   温留的爪子只停留在他脸上一小会儿便放开了他,他恶狠狠地说:“臭道士,不吃你就等死吧。”清和正待说些什么,远处却有一股极强的灵力离他们越来越近,速度还是那般不急不缓。他们两个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在心里说道:不好。   立契   温留首先反应过来,他原本可以开个裂缝遁去,可是现在身边多了个半死不活的拖油瓶,一时间又想不到带他一起走的办法,便无措得围着清和转起圈来。   清和现在连坐起身来都困难,更别提逃跑了。他对身边转个不停的妖兽说:“你跑吧,不用管我。我没有偷取西王母的药,想必她不会太为难我。”   温留瞪他一眼,反驳道:“你以为光在这待着就能好么?要是不赶快治伤你一样会死在这儿。我再问你一遍,到底吃不吃药?”   清和摇摇头,不愿回答这问题。温留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他近乎崩溃,一连串地问了好几个为什么,清和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始终不置一词。   看着那妖兽焦躁地转来转去,清和还是没有放弃,他继续劝道:“西王母是远古上仙,她法力高深,所习咒术精妙无比,凭你在巅峰时期都不一定能战胜她,更何况是现在受伤的状况?她追出来的原因多半是为了那些灵药,如果你把它们留下,只要你以后别出现在她面前,想必以上仙的胸怀也不会过分追究。”   温留听他这一通说却不应声。突然间,他好像有所感应般抬头,只见远方出现一个逐渐清晰的影子,又听见那道士喋喋不休的一味要自己离开,他的火气就噌地上来了,一时间也不想和那道士争辩,只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走过去把那些药叼在嘴里,心里盘算的却是另一个主意:你不是不肯听我的么,那我又何必听取你的意思?   清和见他总算想通了,心里松一口气,正要开口叫他快走,眼睛余光却看到西王母已经走到他们跟前。   西王母气质雍容,她身披绀青色大袄,着米白色丝质袄裙,踩黛蓝色锦缎凤头履,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上无甚表情,只在眼里沉淀着悲悯万物的包容感觉。   她看到那窃药的乘黄和一个道士待在一起,不禁露出些错愕,又看到道士气息奄奄的样子,那错愕便急速转化成恼怒,聚集在秀丽的眉间。她叱道:“乘黄,你无故闯上我昆仑山偷取甘木及灵药,还将一名修仙道友打至重伤,你眼中还有没有天道?”   温留将舌头伸出来展示药在他嘴里,接着口齿不清地含混说道:“老太婆,看好了。”说完便一仰头,竟当着西王母的面将所有东西都咽了进去。   西王母没料到这窃贼敢当着她的面‘销赃’,觉得这是对她的公然挑衅,于是冷声道:“私闯本仙府邸,盗取仙药,妄自滥用,伤害我修道中人,每一样都是重罪。你说,这几宗罪加起来只取你一条性命值或不值?”   清和见形势一触即发,连忙出声阻止:“上仙息怒,这妖兽有罪不假,可是依贫道愚见,却罪不至死。”他说得急,一下子咳嗽起来。   温留自吞下那堆仙药之后,干涸的灵力也渐渐充盈起来。他不着痕迹地转移了一下身体的重心,惊喜地发现伤口处的痛楚减轻不少。这时,他听见那道士极力遏制却依然发沉的咳嗽声,又见他伤口边缘开始渗血,不自觉皱起眉来。   西王母这才仔细观察他,打量片刻后开口问道:“我看你服饰,你是来自人界修仙门派的太华吧,赤霞真人近来可好?”   清和知道躺着和别人说话不礼貌,他尝试坐起来然而全身力气如同被卸掉一般,无奈之下只好保持平躺的样子,回答道:“贫道正是太华弟子,师祖近来无恙,蒙上仙挂心了。”   西王母不解地问:“这乘黄伤你颇重,为什么要替他开脱?”   清和摇摇头说:“贫道不是有意替他开脱。只是贫道认为,既然药的用处就是治伤,那么用在这妖兽身上也称不上是滥用了。”   西王母听完这回答后却微微皱眉:“我却没同意将甘木用在它身上,他盗窃的举动是怎么也洗脱不掉的。”   清和颔首,说:“不错,虽然灵药未白白浪费,可这妖兽的确做了不少错事。”他话锋一转,又继续说:“不知上仙有没有听说过太华后山有一处专门羁押凶残妖怪的的地方?”   西王母回想了一下,说:“从前听赤霞提过,里面似是封印了一只由修道者祭出魂魄封印的凶兽。”   “不错,那名修道者正是师祖的师傅,里面被封印的是一只叫做煌羽的妖类,他十分厉害,就连当年师祖的师傅也是与他鏖战一番才以巨大的代价勉强将他封印住。多年以来他很不安分,屡次企图冲破封印而出,危害人间。而他一旦逃出,人间便会生灵涂炭,因此我观长老需要时常去加固封印,长老们对此也是颇感头疼。”   清和稍稍停顿,又继续说:“然而总是靠人力去封印,只怕会有出差错的时候,要是有另一只强大的妖类在秘境里面与它抗衡,想必他就能安分许多。可是,根本没有肯向着修仙门派的大妖。”   西王母咂摸一下这番话里的意思,好像知道了他的意图,她把目光投向那正在舔爪的乘黄,那乘黄感觉到她的视线后警示般呲起牙。   她没说活,把视线转回到清和那儿示意他继续说。清和咽了口唾沫,知道西王母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事情还有挽回余地,他说话的也底气足了些:“上仙知道,这些妖类生性喜自由,成日游荡,最是厌恶被人拘束了去。如果将他们困在一个地方,他们会觉得还不如直接被杀掉来得痛快,不用受长久的折磨。所以依贫道愚见,若能在他得到惩罚的条件下使他做一些利于天下苍生的事情,总比直接杀掉他好。上仙认为,这惩罚如何?”   西王母在还是不说话,倒是在一旁的温留耐不住了,他咬着牙冲清和咆哮:“臭道士!我好心寻药来救你性命,你竟想要囚禁我,还要我帮着你们太华山?呸,做梦吧你!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干脆杀掉你!”清和听他这通发火却毫无反应,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思量中的西王母。   听见温留反应如此激烈,西王母秀丽的眉反而展开,准许了清和的提议,说:“要是能使他为守护人界安宁出一份力便最好不过。如果你们长老和师祖不反对的话,就这样办吧。”清和刚刚松一口气,又听见她依然心存疑虑:“你怎么保证他不会逃跑或者直接在那秘境里倒戈帮助里面的凶兽?”   清和这想法也是为保住温留性命临时想的,没考虑得那么周全,这时听西王母这样一说便有点支吾了。他脑筋转得快,片刻后便想到了办法,说:“我派有一封印法术,以血为契,可将妖兽封印。契约兽不得伤害封印者,也不能违抗封印者的命令,否则便会受严重反噬。”   西王母总算放心,她随手一挥,放了一个治愈法术给清和,看见他惊讶的表情,微微笑了下,说:“不治好你怎么和那妖兽签订契约?”   清和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这才直接感受到西王母的强大。这下清和总算能坐起身来,他伸手触碰了一下伤势好转的胸膛,声音有些疑惑:“应该是你和他立契约才对。”   西王母却摇摇头拒绝:“我一向喜静,不希望有这样好动的人在我殿内。况且,既然要把他安置在太华山中,总要找个人来时常约束他,劝他向善。”   作为契约一方却丝毫没说话权的温留嚷道:“老子不同意!臭道士老太婆我们打一场再说,老子伤好了还不信赢不了你们!”   西王母伸手在虚空中划了几道,温留立刻没了声音,他全身僵着因为被定住而无法动弹,只能用他愤怒的眼神瞪着西王母。西王母的笑容有些凉意,她对清和说:“引导他这件事情还真是任重而道远。这位道友,麻烦你了。”   清和拜谢道:“多谢上仙饶他一回,回到太华后贫道定悉心教导他。”接着,他走到温留面前画了一个繁琐复杂的法阵,嘴里还念叨着冗长的咒语,一会儿后,他们脚下涌现蓝光。清和往指头上凝聚了些灵力,往自己另一只手掌上一划,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掌心立刻出现一条血痕,鲜血顺着掌纹漫开,红的鲜血映着白的皮肉显得触目惊心。   接着,他在温留前爪上也施以同样方法,刚刚好伤到血液流通的脉络,血快速地顺着他的前肢流了下来。清和见状,赶紧将冒血的手往他伤口处用力一攥,一人一兽的血便混在一起滴落到法阵上。血液顺着运转的法阵流动,将每条纹路染成血一般的颜色,法阵的蓝光不知何时从明蓝色变成朱红,最后渐渐消失。   清和撕了衣服上的一块布条把手掌扎好,对西王母说:“血契已成。”西王母点点头,手一挥,解除了对温留的定身法术。   没想到温留刚能活动,便张开獠牙对一旁的西王母咬了过去。清和脸色一暗,双手结印,念一声严厉的“缚!”,温留便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把他往回一扯,直直摔到清和身后的雪地上。   西王母从温留突然袭来,到他被甩出去的过程中丝毫不见失措,只拿看猴孩子一样的眼神看他。在她看见血契那强有力的约束后,点点头说:“看来我不用担心他逃走伤人了。好了,那你就把他带走吧。”   清和作了一揖,道:“恭送上仙。”   等到看不见西王母的身影,自摔到地上起就没动静的温留突然间弹了起身,对清和吼道:“臭道士你竟敢定住我!”说完便十分凶猛地往前一扑,清和定定地站在原地,深知有了这层契约他无法伤害自己半分。   果然,那妖兽在半空中便嗷了一声,随后身体一扭脱了力气般摔在清和几步之外。当他从雪地里爬起想要再次发起攻击,却听见那道士有些飘的声音:“你有名字么?”温留哼了一声,报上自己的名字:“臭道士你记好了,老子叫温留。”   那道士低低重复一声:“温留。”然后他身形一晃,直直摔进面前的雪地中去了。   劝归   温留吓了一跳,连忙跑去查看。他用爪子小心地把道士翻过来,见他脸色冻得发青,唇上呈灰白色,而光洁的胸膛上伤口几近愈合,除了一头黑发,整个人几乎要融进雪地似的。   他心下一动,这不正是做掉他的好机会吗?如道士所言,他讨厌被拘束,如果等他醒了,免不了被押回太华山。想到这里,他的眼底露出一抹狠厉,锋利的爪子闪电般伸出后就往那细嫩的脖子抓去。   爪子还没碰到他的身体,温留的体内突然传来一阵阵剧痛,像是有人拿着挫骨刀细细地研磨他的骨头似的,这痛楚使他不得不本能地把整个身体蜷起来呈自我保护的姿势。温留集中注意力与痛感抗衡,自然就没了要杀掉清和的心思,一盏茶左右的时间,疼痛感渐渐消失。   温留趴在雪地里想半天,终于想明白了:由于那个该死的血契,他不仅仅无法违抗这道士的命令,只要他有任何想要伤害这道士的意图,就会受到咒术的反噬。   这下怎么办呢?他走过去,低头看着道士苍白的脸,见他呼吸平顺,明显无生命之忧。温留想既然已经救活了他,那自己的目的也算达成,这下道士和自己已算两清。于是,他决定将他撇在这走人,出去找处地方好好修炼,誓让太华也尝尝灭门之痛。温留走出去一段距离,有些不放心,又折回来给地上的人加了个防护罩,这才安心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清和被冻醒过来。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愣了片刻,半合着眼慢慢回忆先前发生的事情,然后眼睛猛地一睁,彻底清醒过来。他从眼前这淡红色的防护罩中感知到了温留的灵力,于是伸出手轻轻触碰,手指刚触碰到,那罩子便顺从地打开。   清和站起身来,随着身体的动作胸前依然带出一片无法忽视的疼痛感,有无数蚂蚁细细啮着他似的。他伸出手拢了拢破烂的衣襟,还好能勉强遮住那道狰狞的疤痕。他原地转了一圈,昆仑山上的雪似乎不曾停过,无论什么时候,这片地方总是由广袤的雪地和灰蒙蒙的天空构成单调的景色。或许是人烟稀少的原因,清和觉得这里比太华山还要清冷许多。   没有找到温留的身影,清和依然不见紧张之色,他少有情绪强烈波动的时候。清和结了一个印,在脑海中感知他的位置并和他交流:“温留,你在哪里?”   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谁?敢在老子脑里面说话!”   清和有些无奈,又重复了一遍:“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   这下那声音稳了一些:“是你啊臭道士,你那破契约真好使……你找老子干什么?”   清和耐性好,给他解释道:“之前答应了西王母的,你和我回太华山。”   温留却暴怒起来,咆哮道:“是你答应她的!你自己滚回去吧!”   再之后无论清和怎么和他说那边都没有反应,他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声,哆哆嗦嗦地下山去找温留了。   清和找到一处村落买了身衣服换上,再根据脑海里显示出的大致方向找去,等找到了温留栖息的处所已是两天之后。他费了一番功夫爬到一处悬崖的洞穴里,发现温留在里面睡得直打鼾,看到他庞大的身影,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虽然找到了他,但清和心里明白,要说服他同自己回去又是一件大难事,再加上这几天为了找他,自己四处奔波几乎没合眼,现下有些累了,便和衣靠着洞穴睡去。   这回温留醒得早,他被外面黄昏归巢的飞禽叫声吵醒,便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再起来抻了下腰,活动筋骨时发现洞壁上嵌了一个黑色如鬼魅般的影子,顿时被吓得汗毛竖起。他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那道士,他追到这来了!   最初的吃惊过后,温留立马回神,第一想法就是溜,走得越远越好。可是他踮着脚步还没走出山洞,后面便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嗓音:“你还想去哪儿?”温留回头,见那道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依靠在墙壁上看着他的举动。   还没等他说话,清和又再说:“你跑不掉的,还不明白吗?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所以跟我回去吧。”   温留冷眼睨着伸过来的修长手指,后退了几步,把两人拉到一个安全的距离,试图说服清和:“道士,我救你不过是因为多年前你曾经救过我一命。现在我也救了你,我们之间两清了,你把血契解了放我走吧。”   清和听见他救自己的原因有些讶然,却不因此动摇,他冷静指出:“放你离开,过段时间再回太华山残害我同门,我想得对吗?”见他一语中的,温留反而没有再狡辩的心思,一人一兽在沉沉的暮色中无声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清和先服了软。他一边慢慢接近温留,一边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其实太华秘境里面也没什么不好的。里面的空间很大,我不会限制你的行动,而且那儿也有许多强大的妖怪,无聊的时候你可以和他们切磋,这样想的话似乎也和外面的世界差不多对不对?”   听他这番招降的话,温留突然笑得畅快,洞穴里回荡着他豪迈的嗓音。等他笑完之后,声音里却带着一股倦怠:“你给我喝血吃肉?你们修道正派不是最讨厌杀生了么?”   清和沉默,他确实是不打算让温留再造杀业。他勉力解释道:“你和我订立血契之后只需要以我灵力为食,不需要再额外吃别的。”温留却呸地一口唾沫吐到地上,张狂道:“妖爱杀生是天性,改不了的。这么说吧道士,如果我让你天天杀害其他生灵用他们的血肉来填饱肚子,你愿不愿意?”既然他这样说,清和知道是怎么都劝不住他了,他内心也清楚,既然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好苛求让别人去做?   见他噤声,温留是第一次生出了强烈的恨意,恨不得把眼前这人和血吞下。他的性子一向很直,有这样的念头便对清和发起攻击,然而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法术攻击都无法伤害他半分,只有温留自己疼得满地打滚。   清和看着他执拗的眼神,一时有些不忍,他负手站在原地任凭他浪费力气。温留就这样生生打了半个时辰,外面天已经由橙黄转成全黑,洞穴里闪着诡异的阵阵红光。   即使是寒冬时节,温留经过这番拼命发泄后也出了不少汗,他喘着气站在洞穴深处看着清和。不知怎的,看着他眼里浓郁得化不开的不甘和排斥,清和心里有些许触动。半晌,他才开口问:“你始终不愿跟我走对吗?”   温留闭上眼,那六点荧光便消失了,像是他心底的期望。他连个正眼都懒得赏给他。清和不再多说,手上结印,在心里想要温留跟在他的身后。   他走出洞穴,出于血契的强制,温留也在后方慢慢跟上来。外面月朗星疏,稀薄的云点缀在空中,时而遮住那轮明月,如同他现在的心境。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温留开始赶路。   过了许久,温留才在背后凉凉地说了一句:“既然愿与不愿都是一个结果,你何必假惺惺地问我?真虚伪。”前面的背影一顿,没有回答,只默默走着。   在这段路程的前一小半,温留还不断挣扎,在他睡着时攻击,在他醒着时叫骂,清和猜测他大概想激怒自己干脆把他杀掉。对于这些,清和一概不应。后半段,他放弃了,整只兽都恹恹的,有时甚至懒得走路,任那血契的力量拖着他飘荡,令清和觉得自己活像个赶尸的。   等到他们千里迢迢回到太华山,清和回头招呼一声,突然发觉身后的温留瘦了一圈,毛色暗淡,六只眼睛像蒙尘的碧珠一般没有生气。   不屈   if ($("#examine_message").length>0) {   if (getCookie('readerid')>0) {   if (getCookie('examineright')==1) {   $("#examine_message").html("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因尚未被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同时荣幸的告诉您,由于您是我站优质客户,所以我们选中您并且赋予评审资格,您可以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欢迎您点击【邀您评审】参与评审,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   } else {   $("#examine_message").html("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因尚未被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录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   }   会审   提示:本章各人物间的对话逻辑关系十分混乱,以我的能力不足以将这章写得有说服力,建议跳过。梗概就是经过一番争取后,温留被允许留在秘境里,但清和有责任训导他,清和因私自将温留带回而挨了一顿鞭子。   ————————————   清和又在床上瘫了一天才恢复跟以前一样的作息,从上早修前其他弟子对自己如往常一样的态度来看,师傅并没有将温留被关在秘境的事情公布。宣示修习结束钟声敲响后,清和装作不经意地悄悄瞟了一眼他师傅,真人却是起身理好道袍后径直转身离开。这是还恼着我吗?清和心里有些不安,若不是这件事情涉及到他的处事原则,他是不愿与师傅产生矛盾的。清和心中憋了口气却无法消解,也站起身回去了。   他刚回房坐定不久,伴随着轻且稳的脚步,院子外传来一阵声音,有女子边走边大声道:“清和?清和你在吗?”即使听不出声音,清和也想不出第二个除了南熏前辈外这么随便就来找他的姑娘,便没应声直接起身给她开门。   碰巧门外的南熏也正在敲门,两边这么同时动作,南熏收手不及,那只敲门的手便落到了清和胸膛上。由于喜好练剑的原因,南熏的手劲要比一般姑娘大一些,又刚好碰到了清和曾经受过伤的地方,清和低声抽气,忍不住扶着门框弯下腰去。   南熏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着急道:“你怎么了,我也没用多大力啊?”清和摆摆手示无碍,等锥心的疼痛缓了些,两人才进屋说话。南熏本想追问他刚刚怎么了,看清和取过桌上的小炭炉抱着,一脸惬意的样子,脑筋一转话到了嘴边又拐了个弯:“你以前冬天时不是连罩衫都懒得穿的么,什么时候变得怕冷了?”   清和将手放到炭炉更热的位置,笑答:“前辈记错了,我一直都很怕冷。对了,不知南熏前辈来找我所为何事?” 南熏一拍掌道:“差点忘了。我是来问你前几天去了哪里,还有那只大妖怎么样了?”清和也猜到她会问这个,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南熏听完后满脸惊讶,她诧异地问:“你就这么把他带回来了?”清和结合她的话和表情就知道她也是不同意自己的行为的,他发现自从回来后就没得到过关于他处理这件事的赞同意见,眉头便在不知不觉间皱起。   南熏看他皱了眉便有些尴尬,赶紧转移话题道:“昨日师傅找我有事,还没谈完,就听见长老身边的一名侍童过来找他前去,师傅听完后神色严肃,打发我先走了。我听见那侍童说秘境,清和,什么什么契之类的,你做了什么事情让长老们这么上心啊?我看过些时日他们怕是要来个三堂会审。”她的话刚说完,眼珠子一转,自己马上就悟出来了,小声说:“难道就是指你刚才讲的那件事情?”   清和静默,片刻后才说:“前辈可也觉得我做得不对?”   南熏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知道你最初的目的肯定是好的,可是这件事你和长老们商量过没?”   清和摇摇头。南熏再次惊讶:“你可真敢做。”   清和回:“我怕长老们执意要杀他。”   南熏捧起茶杯吹凉,啜饮一口后说:“你不信长老们的胸怀比你大。”   清和沉声道:“不,我怕他们把仇恨看得太过重。”   南熏屈指敲敲桌面,说:“他们可都是已经得道的人,对于七情六欲会看得比你轻。”清和不说话,房间里突然陷入一片安静。   过了会儿,南熏又问:“你就没想过替师弟师妹们报仇?”   清和答:“无限期地羁押一只妖怪比直接杀死他更令他痛苦。”   南熏搁下茶杯道:“你能想清就好,我相信你的举动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清和经她开解心情好了一些,朝她点头说:“多谢前辈。”再后来两人坐在一起唠嗑了好一会儿,直到日渐西沉南熏才告辞。   深夜时清和却难以入眠,脑海里反复回想着白天时南熏前辈问他的话:有没想过替师弟师妹报仇?当时他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现在他直面自己的内心,得到的答案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没有。   之后几天都风平浪静,平静到清和以为这件事会这样不了了之,没想到到了月中休息的时候,清和突然被传去镜心殿——一个审判的地方。在路上,他的心中反而没了之前那份忐忑。他在脑海里组织语言要如何应对长老可能提出的问题,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走到了那里。   镜心殿不比山门那么热闹,既偏又寂,隔壁便是掌管刑罚的刑堂。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显得这处略显荒芜的地方有些渗人。殿子左侧有棵枯死的歪脖子树,枝桠扭曲成爪子模样,上面停着一只秃鹫,正歪着脖子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来客。   清和脚步不停,走到门前伸手推开。殿内昏暗不明,各个长老的脸笼在阴影里,空气中弥漫着许久无人打扫的陈旧气味。他进去先依次向各位长老行了礼,开口道:“不知长老们召弟子前来所为何事?”   坐在中间的真人首先发话:“听说你把那危险的乘黄关到秘境里去了。”清和回答是。长老又再问:“之前可有跟我们之间的谁请示过?”清和心想你分明是已经知道的,何必多此一问,嘴上却依然恭顺地回答:“没有。”   长老有些怒了,声音里极力压制着火气:“你明知打开秘境之门有一定风险,却依然私自开启,你可知错?”清和单听这句话没什么好辩驳的,请罪道:“弟子知错。”   长老听他认错得干脆反而哑了火,他问:“为何不将乘黄杀死以偿弟子的血债?”清和经过上次和师傅对话,知道了想让他看守秘境这个理由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于是这回他换了个角度答:“连长老联手都无制服的妖物,凭弟子一人自忖无法将他击杀。”   这话长老简直没法接,他停了好一会儿才续道:“可是你是完好回来的,可见你未尽全力迎战。”   清和对曰:“当日我已被他重伤,但不知道为何他又将我救回。”   长老却不接受这个理由:“那你当时还是有能力再战的。”   清和争辩:“长老是要弟子屡败屡战吗?弟子认为实力没有提升的前提下只会屡战屡败。与其让他在外面继续晃荡,不如将他放在眼底下减少他伤人的机会,所以弟子才将他收作血契灵兽。”他接着说:“那乘黄服用了甘木,现在想要杀死他更加困难了。且如长老所言,开启秘境之门有风险,所以弟子斗胆提议不如干脆让他在秘境里镇守吧。关于私自将他带回的事情弟子自知有错,请长老处罚。”   长老转头问其他三人:“你们觉得该怎么处理?”在一片沉默中,清和的师傅出声:“我觉得事态已成这样,现在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干脆就依清和的意见做吧,师兄师弟你们觉得如何?”其他两位长老沉吟半晌后也点头附和。   既然事情已商讨完毕,坐在中间那位长老说道:“私自行事罔顾门规,擅闯秘境,现罚你受鞭刑二百,自行去领罚。”   清和的师傅听后失声道:“师兄,这是不是太重了?清和也是一片好心,何况现在封印不是好好的嘛。”坐在中间的长老毫不留情,声音自带着无法动摇的威严:“太华门规不是一纸空文。”他大手一挥,说:“下去领罚吧。”   清和听见师傅帮着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他作揖告退,蹑足退出殿内。等他沿着青石板路走出很远,还依稀能听到殿内传出的争执声。   清萦觉得自己近日有些倒霉,先是抄小道被抓,被长老派去看护师兄。这还没过几天舒服日子,明明只是在路上又碰到了长老,就再次被叫去照顾伤者了,而且还是和上次一样的人——他的师兄清和。他看着那个脖子以下被白绷带缠满的人,心里叹了口气。   不知躺了多久清和才悠悠转醒,这次醒来旁边坐仍是打着瞌睡的清萦,只不过这回他连下床倒水的力气都没了。清和实在是渴,他耐不住干得快要着火的喉咙,于是只好轻声把清萦叫醒:“师弟,师弟。”   清萦醒了,他疏懒地打了个哈欠,调侃道:“哟师兄,你终于醒了。这次犯了什么事被打成这样了?”清和没回答,直勾勾地看着远处桌上的茶具,蹦出一个字:“水!”   清萦奉命行事他自然不敢怠慢,等自家师兄终于喝上一口茶,他遭到了可能是接着上一句话的反击:“这次又被我师傅逮到了?”   清萦听后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炸了,吊起眉毛怒道:“上次是例外!这次只是普通的在路上碰到了而已。他让我照顾你的理由是我有经验。我能有什么经验,我就帮你倒个水而已。”清和投以同情的目光并表达了自己诚挚的谢意:“师弟辛苦你了。”   清萦忘了他一身伤,抬手拍在他肩上说:“大恩不言谢,下次借我几样强化剑的材料就好了。”清和被他拍得抽气,听完他的要求后欣然应许。想不到那小子偷偷瞄一眼门口,凑近清和耳边小声说道:“师兄,我听说你这藏了酒,能不能也让师弟我沾一下光?”   清和眨了下眼,一脸疑惑地说:“谁说我这有酒了?你尽管在这房间里找,能找到就算你的。”清萦撇撇嘴道:“切,小气鬼。”   刑堂的鞭子平日浸泡在特殊液体里,使它打在人身上对治愈法术免疫。在治愈法术无效的前提下,清和在床上躺了三四天才能下地走动,这还多亏师弟每天过来给他上药,不然他估计现在只能坐起身来。   清和闲不住,能下床了他就一瘸一拐地去上早修,上完后被师傅叫到屏风后面。真人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问候道:“伤势还好吗?”清和回答不碍事的。真人点点头直入正题:“我们几个长老商量过了,虽然那乘黄可以留在秘境中,但你作为他血契的主人要负责教导他,洗去他生性中的暴戾。”   清和答应一声,片刻后又说:“那天多谢师傅替徒儿辩护。”真人看着他,眼神中流露着慈祥,说:“你入我门下那么多年,我知道你不会胡乱行事。只是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先禀告长老知道吗?”清和微微哽咽,答:“弟子谨遵教诲。”   则乱   温留已经记不清他在秘境中呆了几天,这里不分白天黑夜,让人很难感知到时间流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刚进来的缘故,里面也没多少妖怪搭理他,反正呆在这没事干也死不了,他便将大半数时间用在睡觉上。正当他的意识徘徊在醒与睡的边缘,耳边突然传来附近妖类的喧闹声,一阵阵忽大忽小的,直钻进他耳朵里。温留不堪其扰,只能不耐地睁开双眼。   在模糊的视野中,他看见一个身姿挺拔的道士右手拿着一柄拂尘,沿着脚底白色的光带徐徐走来。即使远得看不清脸,温留也没理由地觉得这就是送他进来的那个人,他仿佛又闻到那股香得令他发疯的血液味道,那是独此一份的特殊印记。   温留瞬间就精神了,起身抖抖睡乱的毛。等人影走近,身边的小怪像是忌惮来人似的渐渐隐去,周围又归于平静。温留俯视多日未见的道士,他似乎又瘦了些,穿上厚重的衣服活脱脱就是一个撑衣服的木头架子。不知是不是多日没睡好,道士眼下发青,脸颊依然是血气不足的苍白。道士朝他点头,老友般的问候了声:“温留,近来可好?”   他倒有脸问我好不好!温留甩甩尾,恶声说:“好个屁。这里除了一堆灵力低微妖怪什么都没有,老子要喝血!”   清和皱了眉,语气却依然平静:“就不能改改你的说话方式么?”   温留嘁了一声,不屑道:“我自然不受你们人类的规矩束缚。你又打不过我,将我关在这儿已经很不合理了。”   清和皮笑肉不笑地问:“那你可是打得过西王母?”   温留嘴硬“那日若不是你先和我立下了那狗屁契约,我定要和那老太婆战一场,谁强谁弱还说不准。”   清和听不惯他一口一个脏字,面上却不显分毫,暗自定住了他的身体。之后他盘腿席地而坐,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拿出来,是一本三字经。温留没办法说话,便只能干瞪着眼看那道士坐到地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慢悠悠地翻开那本蓝皮的书本,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温留连捂住耳朵都无法办到,硬生生听这道士念了半时辰的书,这简直是让他受刑。更可恶的是,在念完之后这道士生怕他无法理解里面的精髓,又逐字逐句给他讲解,让温留在心中已经暴走若干遍。   等到解释完那堆天书般的古文,清和终于松开了禁制,侧头问他道:“你有没有不明白的地方?”   温留没回话,目光一直胶在他手臂处。在清和举着书本念念叨叨的过程中,他注意到那道士的衣袖中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上零散分布着几条纵横交错红紫痕迹,伤口直且长,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大力甩过鞭笞上去的一样。出于好奇,他随口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清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知道他指的是那些鞭痕,不自然地拿衣袖盖好,说:“没什么,不小心弄伤了。我刚刚给你念的那几段,你都懂了吗?”   温留对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很是不屑,压根没听进去,此刻也将头扭至一边不搭理清和。清和也知道劝他向善这事不会这么容易,不理会他的反感自顾自的往下说:“你知道性本善的善作何解释么?善是善良,人的天性是善良的,不会主动去攻击别人。”   温留听到这就笑了,轻蔑道:“你们太华弟子斩妖除魔就不是主动攻击别人了?”清和截住了他的话,重读道:“但是,”等温留伸长耳朵他等待他的下文,才继续说:“善良并不是一味的退让。在面对来自其他人的恶意时,善良的人有必要击败恶人来保护弱者,即使要用和他们一样残忍的手段。”   温留眯了眯眼,将脸凑到清和跟前,像是不给他一丝隐藏情绪的机会,紧盯他的双眼道:“那么如果恶人不依靠他人的血肉为食就会死呢?他受制于天性根本没得选择。”   清和看着那眼睛里的幽绿,说:“你在说你自己……”   温留站起身来和他拉开距离,又变成俯视他,大方地承认:“对。”   清和摇摇头道:“你还是不服气。”   温留六只眼睛一齐瞪向他:“我就没服气过!”   清和毫不畏惧地回视,平静地指出:“你服不服气已经不重要了,结果是你已经成为了我的血契灵兽,受制于太华山。”   听到受制于太华,温留怒从心起,他竖瞳骤缩,露出尖锐獠牙,纵身一跃就朝清和扑去。出于契约兽企图攻击主人,温留骨头深处又爆发出绵长而尖锐的疼痛,使他扑通一声摔倒在清和脚下,这次依然没有伤到清和分毫。   无法,他只能喘着气咧嘴冲清和呲牙,六只碧色的眼睛气势十足地朝瞪着,即使是仰视也丝毫没有落人下风的狼狈感。清和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赶紧蹲下来将书本放下,把温留扶起来,一边顺毛一边道:“你没事吧?刚刚的话要是有冒犯的地方,我道歉。”   温留看他脸上焦急愧疚神色不假,那墨黑的眼瞳随着手游走在他背上,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由于不习惯和他人离得太近,他大力推开清和说:“不用你假好心。”   清和被他推个正着,抬起头来看他满脸凶狠又戒备,摇了摇头站起来道:“我是真的担心你……算了,时候也差不多了,等下次有空我再过来吧,再见。”温留在他说话时故意转过扭过头去整理毛发,等那身影渐渐远去才敢回过头来。   凝视着那道背影,温留抖了抖耳朵,又趴下继续睡去了。在快要入睡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想:道士在摸我的毛时,我清楚看到他一整条小臂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痕,他功夫也不算差,怎会被伤成这样?   探索   清和被师傅派下山去执行任务,一走就是好几天。   温留在秘境里睡了个够之后才懒洋洋地起身,打算随便探索一下这个地方。他走到自己所盘踞的那块大石头边缘向远处望去,惊讶地发现整个秘境只由一块块浮在空中的巨石和负责连接它们的光带组成,除去这些东西,目光所及之处如夜一般的黑。他离开那块石头,踏上光带,白练般的通路蜿蜒曲折,发出明亮却柔和的光芒,嵌在黑黢黢的环境中宛如外面夜晚繁星拼凑成而的银河。   温留抬起头想观察上面的状况,忽然发现半空中悬着一把巨大的剑,剑尖朝下直对准他,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来。他被骇得厉害,脚下发力迅速跳开。等拉开了距离定睛仔细去看,却发现那是一把雕工细致入微的石剑,剑身上面刻有精细的符文,符文中间微微透出带着法术气息的蓝光。温留看这剑十分不顺眼,心里暗自认定这便是妖类在这里能力受到限制的原因。   温留对着那剑唾了一口,接着漫无目的地乱走下去。刚踏上一块浮石,他便收到了不知哪里传来的警告,那声音雄浑中又透着些诡谲:“小鬼,你踩到我的地盘了。”温留只觉这声音是从四周向他扑卷而来,带着强烈的震慑效果,震得他耳朵轰鸣。他心里警觉起来,眼睛迅速扫动并大声问:“是谁?出来说话!”   那声音阴阳怪气地笑了下,并不理会他的要求,说:“小子,你在外面碰上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敢这样和我说话,恐怕现在人已经没了。”   温留听出他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在这秘境里他并没有杀死自己的能力。温留稍放了心,说话的语气也和缓了些:“我们都是被那群臭道士设计关进来的,也算有相同的经历,不如出来交个朋友怎么样?”   那声音停了,半空中渐渐出现一团黑雾,上下飘忽着,绕着温留打转。温留有些诧异,问道:“这是你?”   那团黑雾停在他五步之外,说:“不错,我是欲魔,能看清你心里那些最不敢说,最肮脏的念头。”温留并不说话。欲魔无所谓地笑笑,继续道:“我知道你对被清和关在这里感到不忿,很想离开。”   温留这才知道那道士的名字叫清和,和他想的差不多,那些修道的人的名字总会带有虚、灵、清、道、玄、妙一类的。但对于欲魔的话他仍抱着怀疑态度,没有妖类会自愿被关在这里。欲魔见他不语飘到他右侧,继续道:“我还知道,刚刚你和清和说话的时候,在想为什么他手上那么多伤痕。”   “……”虽然他还是不说话,但欲魔观察温留由微微错愕到眉头紧锁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相信了自己。欲魔欢快地上下绕了个圈,给他解释:“既然清和遮掩着伤痕,他肯定很介意它们的存在,既然介意却不用治疗法术将它治愈,那说明治愈术不管用。我听说太华刑典中有一样刑具,能将受刑痕迹长久留在被惩罚的人身上,目的是让受刑的人自省顺便警示其他弟子。”   温留听到这里心中却更加疑惑了,那道士犯了什么错误竟受如此严重的惩罚?耳边的欲魔继续蛊惑道:“既然你我都想逃出去,我们联手怎样?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了你,这便是我的诚意。”   温留按捺住心中所想,说:“听那道士说要出去难得很。”   欲魔道:“是很困难,却并非不可能实现。”   温留疑惑:“为何找我,这里应该有其他比我厉害的人物。”   欲魔回答:“因为你和那道士亲近。要出去非太华弟子的帮助不可。”   温留了然,心里有了决定,却装作沉思的样子说:“你容我想想。”   也许是他的样子太有欺骗性,欲魔没有探查他的内心,两人经过短暂交流后温留便走出那块浮石。   温留又走了会儿,看这地方再怎么走都是差不多的景致,心里失去了继续探索的欲望。他怕走失了路,便按原路返回到出发的地方。   ——————————   清和好不容易忙完师傅交代的事情,匀了些时间去秘境训导温留。和他寒暄几句之后,像上回那样拿出书来念完后一句句解释给他听。他自己读得起劲,甚至从里面发现了一些以前没注意到的细节,深觉开卷有益,不想翻页时偶然发现这妖兽直勾勾地望着他。清和不解,以为是他刚刚有哪点讲得太深了导致温留不明白,于是停下来等他发问。   温留见他不再讲话,马上反应过来,对他的话很感兴趣似的眨着眼睛道:“接下来呢?”清和狐疑地看他一会儿,谅他在秘境里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加上自己在这里待的时间又有限,便没有纠结太久,接着刚刚的地方继续讲下去。   其实温留不是在看他的身体,而是在盯他因举着书本而露出来的手臂,那偏白的皮肤上边交错分布着几条食指粗的紫红痕迹。清和的手很细,手腕关节处支棱着一个明显的凸起,从手背上延展下来的青色血管埋在附近。   他太瘦了,温留想。然而就是这样瘦的手,握起剑来手起刀落间没有一点犹豫,是个真正斩妖除魔的人。如果他们不是站在对立面,他应该会挺喜欢这种人。他想得入神,一点没发现清和又停了下来。   清和偷偷看他的表情,见他眼神发直,这回终于确认了他没在听。清和嘴角一抿,手握拳头掩住嘴重重咳嗽了几声,那妖兽耳朵一抖,眼睛眨眨又摆出满脸期待的表情问:“接下来呢?”清和冷哼一声,握着书的手不轻不重地敲在温留头上。温留前爪捂头后爪往后蹬开几步,怒道:“臭道士你干嘛!”   因为有血契护着的原因,他对温留格外不留情面。清和拿书的手臂放在膝盖上,用另一只手撑住下巴,眯着眼说:“走神,该打。”温留这便看到他左手也有和右手一样的伤痕。他愣愣道:“道士,你的手到底怎么了?”   清和皱了眉,又不着痕迹地把手放下来,说:“都说是不小心伤到了。”   温留怎么可能信这一副遮掩的态度,他反驳:“那你遮它干嘛?我听这里的妖类说,这痕迹看起来像是太华的刑罚。”   清和脸色一寒,说:“看起来你和这里的妖物关系不错。”   温留没有被他岔开话题,继续道:“你和我回来时还好好的,把我逮到这里也算功劳一件,怎么没受奖赏反而被罚了?这短短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清和不想告诉他这伤痕和他有关系,又不能直接拒绝回答他,否者两人关系闹僵了,温留心里产生抗拒便更不会听他的训导。他沉吟半晌,想出一个无论结果如何都有利于他自己的办法。清和扬了扬手中的书,笑道:“想知道啊?你在我下次过来之前抄完半本书我就告诉你。”   温留愣了,他抬起自己宽大的爪爪看了看,并不觉得能用它灵活控制毛笔。他咬牙道:“臭道士你故意为难我!”   清和一点不惧怕他生气,淡定地回:“我可是给你机会了,抄半本书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静下心来一天也就抄完了。”   温留差点要被他气炸毛,破口大骂道:“你们人类总是故意设下这些没有意义的障碍刁难别人,还一副给人希望的虚假面孔,全是伪君子真小人!”   清和拿包容的目光看着他,说:“知难而退或迎难而上全凭你的选择。既然你觉得难就不要做了,何必为难自己。”   温留又开始绕圈走,清和发现他每次思考东西就会习惯性地绕圈。温留纠结了片刻,不情不愿地走过来,脸上表情换了又换,纠结好了一阵,摆出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纸和笔给我。”   清和多跑了一趟给他取来纸砚笔墨,问他:“你会认字吗?”   温留答:“会一点简单的。 ”   清和说:“好。那你会抓毛笔吗?”温留摇头。清和猜到是这样,给他作了示范,然后把毛笔递给他,还不忘叮嘱:“这是上好的湖笔,别给我弄岔毛了。”   温留掌心朝上,爪子用力合拢却依然难以握住那根小竹竿,他有些暴躁地问:“有没有大支点的?”   清和奇道:“你原型那么大肯定握不住毛笔啊,我叫你化为人形再拿。”   温留讪讪道:“可是我不会化作人形。”   清和心里想真是天助我也,这下不用告诉他这伤的来由了。他叹息道:“那怎么办呀,要不你还是放弃算了。”   温留一凛,回答得干脆:“不要。”   清和想了想道:“那这样,抄半本对你来说太勉强,你把我这几回教给你的东西抄一遍吧。”   温留记得清和教给他的都是三个字一组的短句子,生怕他临时变卦,便急忙应承下来。   娃娃   温留在秘境中总算有些事做了,因为单手握不住笔的原因,他只好匍匐在地上,用合掌将毛笔夹在中间的方式来写字,还要时不时侧着头观看字有没有划出纸外。   过了大概两个时辰,在他左手边的废纸已经堆成了一个小丘,另外还有若干纸团散落在远处,而右手边写好叠起的纸不过薄薄十几张。温留本就不耐烦写字,这时因为手微微一抖,收笔的一捺便刷地划出纸面。他怒从心起,暴躁地叫了声就将笔掷出去。嘎达几声脆响,笔在地上反弹了几下朝外滚去,眼看着它离石块边缘越来越近,温留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一个声音在心里说:让它掉吧,免得受这死物的气,那道士为何受罚关我什么事?而另一个持相反意见的声音则说:它快掉下去了,赶紧捡啊!难道你不想知道道士伤痕的来由吗?两种念头在脑海中交替喊着,一时间哪个都没有占得上风。   虽然温留竭力让目光转向别处,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毛笔离巨石边缘只有分毫之厘时奋力朝它扑过去,将它牢牢按在爪下,这时毛笔已经探出去半只。温留把它拽回来,大力地按着在地上滚了几圈泄愤,直到笔身上都出了许多划痕心里那股莫名邪火才消下去一些。他心想我真是在这秘境里面无聊透顶了才对这些八卦事情产生兴趣。   虽然将笔捡了回来,但他烦透了难以掌控毛笔的感觉,决定先走几步散散心。刚走出去没多久,碰巧遇到了前不久认识的欲魔。毕竟是有求于人,就算在外面呼风唤雨的欲魔,这时也主动拉下脸来和温留打招呼:“温留,这么巧。”   温留对他没有像清和那样的敌意,于是言辞也比较和缓:“欲魔,你也出来走走?”   那团黑雾晃了晃,答:“是啊,在这里没事干,我看你好似不大开心……嗯?为何你想要化为人形?”   温留不喜欢他乱读自己内心,冲他呲牙道:“关你何事?别随便偷窥其他人内心。”   那团黑雾像突然被投入柴薪的火焰一般闪了下,说:“这是我的习惯罢了。我知道怎么化为人形,你想学么?”   温留眼前一亮,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惊奇道:“你怎么会的?我以为妖魔一类都不屑于化成人身。”   欲魔说:“我以人的欲念为生,自然需要化成人形挑起他们的内心的欲望。”   温留当然想学,他赶紧说:“我想学怎样化成人,快快教我。”   欲魔飘远了些,桀桀笑道:“你说是不是很巧,这秘境中恐怕只有我一个懂得如何化成人身,刚好我们两个又那么熟,我自然会教你。”他话音一转,又说:“只不过,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温留明白过来这是在做交易了,甩甩尾不耐烦道:“什么事情?”   欲魔道:“爽快!我就直问了,你和清和是什么关系,为何他多次来这里找你,既然他把你抓进来,你又为何不趁机报复他?”   温留冷笑道:“你不是能看穿别人内心么,何必问我。”   欲魔答:“这不是你的欲望,只是你的回忆,我无法感知。”   温留迫近他,锋利的爪已经伸出,轻声道:“你问这个干嘛,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欲魔却是一点不怕,轻慢地回答:“我知道你现在的欲望是想要杀死我。可惜,我没有实体,你伤不到我的。”或许是不想继续这种无用的僵持,欲魔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说了,我想离开这里。我原以为你和我一样痛恨外面那群道士,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折磨到死,但这几天依我的观察,你对清和的感情好像并不带怨恨。”   温留不屑道:“你知道个屁。他和老子定了那什么血契,不然老子早弄死他了。”   欲魔听完后却沉默不语。他原本是想和温留联手一起坑害清和逃跑,但他没有想到温留和清和定了血契。他知道血契灵兽无法伤害主人,而自己偏偏又没有实体无法对清和下手,所以利用清和逃出去这条路算是断了。   虽然欲魔已经觉得温留毫无利用价值,但他并没有立即和温留撕破脸皮。一方面在这里敌人越少越好,另一方面他担心万一自己和温留闹翻,温留会把自己企图逃跑的事情告诉清和。于是欲魔继续假装对温留推心置腹,仿佛两人真的是好友。他把法术教给了温留,温留向他道谢后便离开了。   温留刚回到属于自己那块巨石上便迫不及待地修炼起来,若干个时辰过去,不知从哪里来的白雾笼罩了整块石头。不一会儿后,白雾渐渐散去,巨石上身形庞大的黄色巨兽已消失不见,只有一个四肢着地的精壮男子。   温留蹲坐下来,抬起自己的人形的手,仰起头来哈哈大笑,立马连滚带爬地过去捡那只岔毛的笔,在纸上肆意书写起来。   ————————   清和这阵子都挺忙的,年关将近,这时山下的居民们会上来求一道趋吉辟邪的平安符,长老们忙着闭关修炼不太管事,这些琐碎的杂事自然交给座下弟子去办。清和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关于掌握画符熟练度和准确度的实训,决定把这项任务分出大半给师弟师妹们去做,还不忘叮嘱他们画完后再拿给自己过目一遍。   清和本以为这样能减轻自己的负担,没想到画好收上来的符纸中有将近一半是不能用的,要么笔迹断断续续,要么朱砂蘸得十分不均匀。清和叹了口气,一个个招人来认领,然后自己给他们示范一遍怎么到底该怎么画。   一天的功夫眨眼就过去了,清和抱着一小沓还没画完的符纸打算回房里继续画完,刚点上蜡烛,不经意间看到了放在不远处的书籍,这下总算记起来他和温留还有个未竟之约了。他把黄色的符纸放好,走到桌前,手指轻轻摩挲那靛蓝色的封面。半晌,他决然收回手,执起羊毫奋力画符。   第二天,清和从书桌上醒来,右手边堆着码得整整齐齐的平安符。他转转脖子,酸痛的脖子立即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真是岁月不饶人哪,清和边梳洗边想。等他收拾妥当出门,刚好在院子外见到了路过的南熏。   清和连忙施礼:“南熏前辈。”   南熏被他叫停下来,打招呼道:“清和早啊。吓,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清和无奈地扬了扬手中的符纸,南熏哭笑不得,说:“你就不会吩咐小辈去做?”   清和叹了一声说:“我倒想,可他们画得不太好,我想这是镇宅的东西,总不能马虎。”   南熏投以同情的目光,说:“怪不得你这么熟练。对了,我看山门前广场聚了好些山下的百姓,应该是在等你的符,快些送过去吧。”   于是清和急匆匆向山门赶去,一看果然有不少人等着,清萦在帮忙维持秩序。见清和出现,他赶紧小跑过来一把抓住清和的手腕,似急似怨地看他一眼说:“师兄你才来,村民们等有一段时间了,我们赶紧把符纸分发掉吧。咦?你昨晚没睡么,眼睛下面乌青一片。”   清和分出半数镇僵尸似的一把按在他额头,说:“我昨晚在连夜画这个,喏,拿着。昨天不见你这么积极过来帮我画,现在倒催得紧。”   清萦目光看向别处,挠挠头干笑几声,抓过符纸就溜了。   正打算分发,后面传来南熏的声音:“清和,我也帮你发一些吧。”   清和转身,笑道:“南熏前辈,你也来凑热闹?”   南熏的目光落到他身后,顿了一瞬又转回来,说:“我是怕你太累,一点不体谅师叔的苦心。”   见她这时候反而端起高一辈的架子,清和有些哭笑不得,道:“那就多谢南熏前辈了。”   清和将符纸递给南熏,她拿到后径直向他身后走去,跟急着找谁似的。清和目光随着她,见南熏走到一个穿着青色衣袍的青年面前,将平安符递过去和他交谈起来,言行间罕见的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姿态。那男子显然和她是旧识,交谈时表情毫不拘谨,听南熏讲话时面上带着温柔的笑。   清和想这是别人的私事不好深究,便将头转过去专心派发。这时,他发现不远处一个穿着红色夹袄的小女孩向他跑来,快到跟前时还差点摔倒,幸好他眼疾手快过去扶了一把。小女孩双手搭在清和的肩膀上,油乌的眼睛看着他,大力吸溜了下快要出来的鼻涕,说:“道长道长,你是来派符的吗?”   清和觉得这小女孩很是可爱,有意逗逗她,说:“谁教你叫道长的?”   小女孩弯了眼睛,高兴地说:“是娘教的。”然后她的表情变得哀戚,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语调说:“可是,爹爹和娘亲都不要我了……呜……”说完便用手背抹起眼睛来。   清和很少接触小孩,这时便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是先找带她来的人好还是让她先别哭好。见她哭得伤心,清和从怀里拿出叠得整齐的方巾帮小女孩擦脸,哄道:“不哭不哭啊,看道长这里有很多好看的符纸,我送你一些给你,你别哭了好不好?”   小女孩瘪着嘴抽噎,看着颜色鲜艳的符纸好一会儿才收了眼泪。清和将五六张符塞到她手里,站起来牵着她的手去找她家人。刚走没一会儿,便听到两道焦急的声音:“小梅!小梅!”   小女孩牵着他的手收紧,踮起脚尖四处张望高声回应:“爷爷奶奶,我在这里!”   清和带她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便找到了人,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小女孩挣脱清和的手,向他们跑去,小女孩的奶奶张开双臂接住了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老大爷也蹲下去安抚她们,三个人抱成一团。   清和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团聚的身影也是百感交集,片刻后老大爷发现孙女手里拿着好几张符纸,便问道:“囡囡从哪里拿了那么多张?”   小女孩回答:“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道长给我的。”她伸长脖子四处看了下,突然眼前一亮,小手指向不远处的清和。一直在看他们的清和自然注意到了,他走上前去和老夫妇交谈。   老大爷站起来给他施礼道谢,说:“多谢这位道长照顾我家小梅。”   清和赶紧伸手去扶,说:“老人家不必客气,这是贫道应该做的,只是下次记得要将小孩看好了。”   老大爷连声答是。想到刚刚小女孩说的话,清和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恕贫道冒昧,小梅的双亲为何要撇下她?”   老大爷长叹一声,说:“哪是啊,北边战事吃紧,我儿被征走了至今没有音讯,也不知他生死,儿媳因思念成疾两年后便去了,留下我们三人。小梅总是问我和老太婆她爹娘去哪了,我们只好告诉她,他们出去经商了不能时常回来,这孩子总认为她被爹娘抛弃了。哎,这世道不好过啊。”说完,老大爷摇摇头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清和修道时间的不短,说真的,他回想起年少时家人、朋友和令自己家道中落的仇人时已经没有太特别的感情,那短短二十几年经历对他来说像是隔了一层纱似的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因为时常需要下山执行任务,他经常会接触充满着人间冷暖的村落城镇,因此比较容易被别人的情绪感染。   听完老大爷家的遭遇,清和也感慨万分。他让老大爷稍等,自己回到房中拿出一些银子再回来,交到老大爷手中,说:“贫道积蓄不多,望您不要介意。”   老大爷不肯接受,推辞道:“道长送给我们符纸还帮我们找回小梅,这两件事我和老太婆已经无以回报,怎还能反过来白受你的银子呢?”老婆婆也在一旁帮腔推辞,小女孩不解,歪着头看他们之间推让。   老夫妇不肯接受,清和心里暗自发愁。突然间灵机一动,他蹲下身去摸摸小女孩的头说:“虽然年二七有些早,但是道长想给小梅一个红包,希望你平平安安,长大后好好侍奉爷爷奶奶。”   小女孩不懂得推拒,懵懵懂懂地收了。她嘟起嘴想了一下道:“爷爷说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可是我没什么能和你换的……”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地哈了一声,将手探进自己衣襟里面,从里面摸出一个由多块布头缝制的老虎娃娃,表情凶狠却有些憨,看起来十分可爱,清和立即想到那只被关在秘境里的妖兽。小女孩不舍地捏了捏娃娃,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将它递了出去,不舍地说:“这是奶奶新给我做的,我拿这个和你换吧。”   清和怕两位老人将银子再递过来,便收下了那形制简单却做工精细的娃娃,笑道:“好,我用这些银子将它买下。”   老夫妇对视一眼,见清和说道这份上了也不好再推辞,拉着小女孩作了个长揖,郑重地道谢,清和侧身不受。因为还要赶着分发平安符,清和匆匆告辞。   等忙完之后已是日落西山,整个太华被蒙上深浅不一的灰黑色。转了一天的清和突然松懈下来后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也或许是什么也不想干,他直直地站在没人的广场上。有人将远处的石灯点上,不一会广场亮起了点点光斑,驱散了浓重的黑夜。忽然间一阵冷风扫过,清和打了个颤。他转身,独自面对这荒凉的美景,觉得疲惫自心里涌了出来。他又停驻了一会,往巍峨而空旷的美景中走去。   疑惑   年关将近,整个门派的气氛都热闹起来,因为只有在过年这几天,太华才有不同于其他日子的清冷严谨气氛。所以对于这几天弟子们疏于修炼的事情,连协助长老管理门派日常事务那些辈分高的弟子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的态度。   除夕这天夜里,清和想着着门派中再没要紧事务,便去了趟秘境。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属于温留那块地方,见那妖兽双爪垫着下巴睡得正香。清和没有叫醒他,径自走上前去。他的注意力首先被他身边那堆得跟山一般高的废纸团吸引,清和并不吃惊,他可以推测到以温留急躁的个性肯定不会很耐心地写字。他目光左转,再看到他身躯另一边用笔和砚压好的宣纸。   清和动作极轻地将纸拿起来一张纸细细查看,除去开头那几张墨迹团在一起无法辨认外,后面的字他至少能看出来温留写的是什么。虽然知道温留有些大手大脚的,但是一张信纸只写一个字的豪放举动还是令他意想不到,即使这些纸不是他掏钱买的,他看到温留这样用时还是觉得过于浪费了。   等他看完打算放回原位时,却发现温留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六只翠绿的眼睛齐齐看向他。清和心里被惊了一下,没有表现出偷看别人东西被发现的窘迫,他淡定地扬了扬手中的纸,问:“写完了?”   温留没介意,反正这东西本来就是要给清和看的。他扭过身去整理毛发,说:“废话。”   “……”清和觉得他有一开口就很让人生气的本事。   温留还是保持着扭身的姿势,说:“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受处罚了吧。”   清和叹了口气,问:“你为什么对这事情这么执着?”   温留的动作似乎滞了下,抖抖耳朵,说话声音里罕见的带了几丝别扭道:“不关你事,赶紧说。”   清和将纸放回原处,回答:“我擅自将你拘禁在这里,违反了派中规定,所以受了处罚。”   温留没有想到这事与自己有关,他猜测如果不是出于自己强硬的要求,这道士恐怕也不会主动将这事情说出来。但是他为什么不想自己知道这件事呢?其实他心里一直对一件事情感到奇怪,那就是按道理讲他们两个本处于敌对的位置,为什么清和多次愿意救他。   他幼年那次就不说了,在昆仑那次也是,明明自己与那老太婆之间必有一战,却被眼前这人四两拨千斤般缓和了紧张的局势。再后来就是这回,因为自己的原因受了一顿鞭子。虽然这并不是温留要求他这么做的,但经过清和这个举动倒显得自己又一次欠了他似的,弄得他无法再对这道士抱有最初那么强烈的敌意。   当温留问他为什么要救他时,清和却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说:“我只答应回答你一个问题。”说完便从怀里拿出书来,温留知道他又要念那些无聊的东西了,颓靡地耷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清和有些哭笑不得,说:“有这么无趣么?”   温留简直称得上是幽怨地看他一眼,叹道:“这种感觉是和十岁的人类男童被迫坐在学堂里,听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扯着嗓子讲课一样的。”   清和一拍大腿噗地笑出来,说:“想不到你还知道这个。”   温留之前从未见清和笑的样子,这次头一回见只觉如冰山顶的雪水消融,顺着山势流过荒芜的地面,所流经之处,地上施然长出红花绿草,好看得很。他看呆了一瞬,又马上掩饰般咳了声,说:“既然你也知道这滋味难受,不如就放过我吧?”   清和却将书本遮在他眼前,凛然道:“免谈。”在干脆掐断了他的幻想后,清和翻开书如之前几次一样解说起来。温留在心里哀嚎一声,差点没忍住发起火来,看着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又加上心里对他存着一些说不清的亏欠之意,便强自压抑下去。   不知讲了多久,温留听他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有时候还前言不搭后语,一时有些奇怪,刚想出口询问,却见他单手捧着书本,眉头轻轻聚拢,眼睛半眯着努力想要看清书本的字,头却依然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着,身体小幅度地晃着。   温留看着好玩,没有叫他,任由他持续这种差不多要见周公的状态。清和慢慢地念,终于念完这一页,靠着零星支配意识要去抬手翻页,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人的目光锁定他,出于本能他瞬间就清醒了。   清和看到原本兴致缺缺的妖兽现在蹲坐得端端正正,翠绿的眼里闪着充满趣味的光。自知刚刚快要睡着了清和本就有些心虚,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更是瘆得慌,清和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温留脑袋一转就想出了个坏主意,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士,你今天讲了十页,老子耳朵都听出茧来了!你一下子讲这么多我记不住的,我劝你下次再讲吧。”   清和脑袋里混混沌沌的,加上自身也确实想睡,于是放下书本打了个哈欠,说:“讲了那么多啊……那今天就到这吧。”他撑着地站起来,因为身体摇摇晃晃的缘故有一样东西从他袖中掉出来。他本人没注意到,走出一大段距离被温留叫住:“臭道士,你东西掉啦!”   清和回头,颇为迷茫地嗯了一声,语调轻微往上,配上努力睁大且依然迷蒙的双眼,让温留看着他自己都想闷头睡了。清和折身返回,见地上一个由红黄二色布块拼接而成的布老虎娃娃,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是前几天那个小女孩给他的。他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那本来就是给你的,我第一次见它就觉得像你,收着吧。”说完他就转身离去了。   温留见那背影走入传送阵中才低头看地上那个布娃娃,它的眼睛被故意做得很大,两条粗黑的眉毛几乎是竖着吊起,大张的嘴里露出两颗钝钝的虎牙。不仅作为猛兽那最有攻击性的爪趾没做出来,而且额头中间那个王字还缝歪了,使它整张脸看起来透出一股憨气来。   温留用一边用爪子拨弄地上的娃娃一边想:那道士眼睛有问题,这个哪里像威风凶残的我了?虽然他心里对它万分嫌弃,但是却没有将它丢出去,反而将它拉到自己脚边,趴下来拿眼睛仔细瞧着,之后将它拢在爪中睡了过去。   幻境   清和用木棍拨弄完暖炉,起身走到茶桌前拿起杯子咕咚灌了杯热茶,接着回到书桌坐下将搁置的小炭炉抱起来,等热意由双手传到身体各处时,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他想:前些日子南熏前辈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越来越怕冷了。   先是被打至重伤,后来又被温留放在昆仑雪地里,没冻死已是走运。在经法术治愈后不久,又在雪地里生生跪了一夜,最后被抽得几天下不了床。经过这番折腾,身体没出现什么毛病叫才怪了。想到这里连自己都笑了笑。   本来他想忍一忍吧,冬天很快就过了,可是他发现自己晚上即使缩在被窝里却仍冷得直打颤,实在受不住了,才去向已经出关的长老们请求南下避寒。不用他再协助处理门派事务的长老们没有意见,本已得到应允的清和又开口请求:“我想带温留一起走。”   座上的人都一惊,坐在中间的长老沉着声问:“为什么?”   清和在袖中掐了掐食指让自己定下心神,回答:“我上次去秘境时,听他似乎和里面的妖怪走得很近。我怕我离开这么长时间,他会受里面其他妖类的蛊惑,不再存有向善之心。”   长老却不以为然,说:“就算他和里面其他妖类联合又能怎样,他们没办法出来。”话音刚落,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皱眉道:“我可以另外派人去看着他。”   清和摇头道:“温留对人类的警惕性极高,”他顿了顿,又补充:“尤其是太华弟子。他待我比较温和是出于血契的原因,除了我再无其他人能担当这事情。”   长老重重地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冷声说:“你有血契他无法伤你,可万一他在山下暴虐心起,你一时间来不及控制他,他出手伤害到其他人怎么办?”   清和面对诘问不亢不卑,昂首说:“我相信他不会。长老若是不信,可以想一个办法试试他。”   清和的师傅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师兄,给温留一个机会,我相信在清和的教导下他已经有所改变了。”其他两位长老也说:“清和将他关进去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劝导他吗?正好能趁这个机会检验一下,师兄你就让他试试吧。”   坐在中间的长老看看他的三位师弟,沉默一会后还是妥协了,他叹了口气说:“既然这样,我就给他一个机会。清和,你在同辈弟子里你的封印法术算是不错的,你准备一下,明天在秘境内营造一个与外界情况完全相同的虚幻结界,将那妖兽的神识纳入里面,解开对他的禁锢,看他在里面如何处事。我们几个会利用 ‘镜月’查看里面的情景。”   清和听事情有转机,叩谢道:“是,弟子多谢长老。”   ————————   第二天,清和依照跟长老们约定的时间来到秘境中,这回他选择了另一条曲折但不易被发现的路径,从温留背后接近他。温留突然觉得眼皮很沉,还没来得及细究是怎么回事,身体一矮,意识就被拖入清和建造的场景中去。   温留模糊听见有人在叫他,他挣扎着睁开眼睛,见是清和。那道士怀里里抱着一堆强化武器的材料,腾不出手来只好用膝盖顶顶他的身体,无奈地说:“怎么买个东西的功夫你就睡了?快起来我们继续逛吧。”   逛?温留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脑袋一思考这问题就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强忍着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得出什么结论,又听见那道士在催促,就站起来甩甩脑袋不再思考,上前跟着他。   温留发现他站在一条热闹的街市上,两边的骑楼灯火通明,中间由一串串红彤彤的灯笼连接,蹑足望去像是整片天空挂上了红色的布匹,看起来十分喜庆。红灯笼下,两边的商贩在热情地吆喝,兜售自己摊上的物品。街道上游人熙熙攘攘,妇女掰着指头与摊主讲价,青年拿着团扇遮脸的女子与交谈,两边的酒肆里壮汉围成一圈豪饮。   温留觉得好像很久没看过这场景了,心里越发奇怪,可又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他正思考着,有个顽童灵活地在他身边穿梭而过,在撞了他一下后,带着阵阵嬉笑声和惊呼声远去,打断了他的疑虑。   温留下意识看向他不远处那个道士,他正在摊子上聚精会神地挑选镶嵌武器用的宝石。温留呼出一口气,决定不再想那么多。即使奇怪的违和感觉在他脑海里盘桓不去,但这个人救了他那么多次,总不会现在才来害他。   处理完心中的疑问,温留忽然意识到他处在一个被人类包围环境。他是一只妖兽,一只很久很久没开过杀戒,喝血吃肉的妖兽。如同一只饥渴的狼被放入圈着绵羊的羊圈,温留本能地开始躁动,只要他想,低头随便张嘴一叼都能杀掉一个人类来满足内心的欲望。   他越想越兴奋,竖瞳控制不住地拉长,跃跃欲试地动动爪子,竟然发现不知何时它们竟已尽数伸出。温留还记得和清和有血契的关系,他不敢在清和眼皮底下杀人。温留侧过头,见那道士手里抓着两颗宝石细细比较着,丝毫没注意这边。   人类的气味就围绕在身旁,皮肤下流动的血液气味仿佛能通过身上的毛孔渗透出来钻进温留鼻子里,虽然味道不及清和的千分之一鲜美,但总归是温热,鲜红且带有致命吸引力的血肉。依照温留的妖兽本性不可能抵挡住这般诱惑,他难耐地舔舔嘴唇,渐渐屈服于本能。   只要动作够快,叼起一个小孩就跑,暂时脱离清和的掌控还是能做到的,等他追上来,小孩早已经在他肚子里了。他眼睛乱瞄,甚至已经开始暗自策划逃跑的路线,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清和攥着宝石的手指尖发白。   这时,一个在人群乱跑的小男孩不小心撞在温留的腿上,温留只是被他撞得晃了一下,小男孩却因反冲力往后退了几步。温留目露凶光,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他张开大嘴朝小男孩凑过去,小男孩不知是不是吓傻了,连哭喊救命都不会,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眼里的惧怕一览无遗。   就在那獠牙快要碰到抖得跟筛糠似的孩子时,突然有一物从温留背上滑落下来。温留眼睛一扫,认出来了是清和送他的布娃娃。看见这个并不怎么好看的小东西,温留的脑里却突然想了许多东西。   如果他吃了这个小鬼,的确能一时满足自己对新鲜血肉的需求,但是这行为恐怕会连累到那道士。凭道士那种性子,一定不会逃跑推脱责任,他会选择押着自己和陪同那小鬼的亲人一起回太华听候发落。到时清和如果还像是前几次那样执意要护着自己,势必会遭到牵连。温留本就对自己上次又承了一回那道士的情而不自在,不想再因为这个事情而有愧于他。   温留贪婪地盯着那个孩子,身体却慢慢地退开,小男孩一颤,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跑走。他别过头去深呼吸几次,控制住想要杀戮的欲望,咬着牙朝一直在摊前没动过的清和走去。因为心情烦躁,他说话的语气格外不善:“臭道士你挑好没?磨磨唧唧的烦死人了!快走,我要这个人少的地方休息。”   清和刚好挑定了一颗,爽快地付了钱,追上因不耐烦而独自往前的温留,和他并排走着。温留觉得今天的道士似乎格外烦人,他少见的在自己耳边吵着问:“你怎么突然间就生气了?”还没等他回答,又指着人头攒动的一间客栈说:“你刚刚不是说要休息么?我们去那家投宿吧。”   温留心想如果我们真住进去了,半夜恐怕会出几条人命。他不知清和是不是真的心大,将他带来这个对他来说是满大街都是食物的地方,他啧了一声,说:“你明知道我在这里可能会杀人,还故意把我往这边带。”   清和那双黑眼珠静静注视着他,摇摇头说:“你不会。”   温留噗嗤一笑,语气中尽带嘲讽:“你了解我多少,敢这么肯定。”   清和不答,嘴里念动法诀,手一挥,繁华街道扭曲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太华秘境里令人绝望的墨黑。   蓝衣素履的道士一手托着拂尘,另一只手背到身后,站在半尺之外看着他,说:“就凭这个。”   温留突然想明白刚刚哪里不对劲了,他明明是以原型出现在人类视线中,街道上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对他表示惊恐。在经历过这样一场试探之后,温留心里涌上一股对清和的厌恶,原本对他存有的愧疚之情也荡然无存。他心里想:令我受制于你,趁机将我扣押在这秘境中还不够么,你到底还想做什么?他凌厉的眼神看向清和,声音如同冰凌一样冷:“臭道士,你为何试探我?”   清和的眉眼依然平静,仿佛世间没有事情能激起他情绪的起伏。他淡声道:“看你能不遏制住兽类本能。如果说这场考验可以让你出去转转,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温留的情绪急转,他先是惊讶,后来便被无尽的狂喜淹没,天知道他在这地方待得快要发霉了。最初的喜悦过后,他又冷静下来,觉得这其中肯定有古怪。温留见清和以慈祥的目光看着他,心中的疑惑只增不减。他警惕地问:“你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清和说话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傻温留,这还想不透么?你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凭着自制力控制杀欲。你同我下山以后也要像刚刚那样,不能伤人。”   温留觉得被他夸奖了十分开心,听他那声称呼脸上有些发热,又觉得他刚刚的尾音化作一只小爪子挠在他心里。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心中的喜悦,他焦急地转了两个圈,脑里灵光一闪干脆化成人形,箭步上前把清和箍在怀中原地转了两圈。   清和不对温留设防,于是被轻易抱个正着,身后的胸膛宽厚结实,温留沉稳规律的心跳透过衣服传到他身上,他有些不好意思。等到腾空完稀里糊涂地被放开之后,清和立马离他远远的,用手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有些不自在地问:“你干嘛啊?”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魁梧,金发碧眼的温留,他发现了重点:“哎不对,你不是说你不会化成人形的么? ”   温留差不多习惯了用两条腿走路,他不明白清和为什么突然离他这么远,于是一边向他走过去一边说:“这里有个妖怪教我。”   清和听了嘴唇却抿了起来,他对温留说:“你别和他们走得太近。”   温留向来不喜欢被约束,回嘴:“切,你管我,你是我谁?”   清和微笑说:“我确实不是你的谁,但是,你归我管。”   温留被气到在他出秘境之后还在叽里呱啦地骂他。   如故(完结)   清和带着化成大黄狗的温留在南方一个小镇边缘找了间屋子,虽然买下来时略显破旧,但经过两人慢慢修整过后,这间屋子还算有模有样的。   新入伙的第一天,清和十分高兴,久违的去买了一斤酒来,被勒令待在屋里的温留见他披着一身寒气回来就为了这听闻能解愁的东西,对此是嗤之以鼻,又带着些好奇,问他道:“道士,你们修道的不是禁酒么?”   清和在嘎吱响的桌子上摆开两个酒杯,提起酒壶斜眼看他。温留会意,一脸嫌弃地说:“我才不要,这东西又辣又呛有什么好喝的?”清和笑了下,摇头叹道:“你啊!”随后把两只杯子都收起来,换上一只大碗,往里面灌了酒。   清和灌得急,酒液撒了一些在桌面上,窗外的弯月和桌上的烛光共同融在这透明的液体中,不但没有相斥的感觉,反而平白给它添了些趣味。清和将它端起,一仰而尽,温留看他的脖颈弯出一道令人着迷的弧度,不知怎么也咽了口唾沫。   一碗尽,清和又像之前一样,再次给自己满上,直到这斤酒喝完,两人间没有一句交谈。等到酒壶见底,温留见清和的脸颊飞着两片红,连眼神有些飘了,知晓他酒劲上头。   温留晚上本就精神,这下还闲着没事,就又问了一遍先前的问题:“你们道士不是不给喝酒的么?”清和转头看他,在烛火的照耀下,他朦胧的眼神带着点染冬季的绯桃色,开口慢慢说:“温留。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么?”   温留半张着嘴,心霎时被悬了起来,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很轻:“为什么?”他以前不是没问过这问题,但他一次都不曾回答过自己。   清和那张俊脸靠近他,越过他的脸,往上抬了几分,附在他耳边用几乎听不到的细小声音说:“不告诉你。”   被热气呵到敏感的兽耳,温留简直要跳起来。他觉得自己按捺住冲动却只得到一句玩笑话,对此非常不忿,他眼睛一瞪,立刻发作起来:“臭道士你耍我是吧!”   话音刚落,上方的人身子一歪,斜斜地倒下来。温留本想伸手接着他,可是两人距离实在太近,温留刚刚化成人身就被上方的人压住大半个身体,他一下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腹部着地,加上清和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温留像只被摁住壳的乌龟一样手脚在地上徒劳挣动。他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张嘴就朝清和骂骂咧咧道:“喂道士快起来,你吃什么大的这么重,想压死老子么?”   身上那人没有反应,温留骂了句娘,艰难地翻过身来,本想一脚将他蹬开,想了下还是用膝盖将人顶到胸前,双手握住他的肩膀一撑,两人正脸相对。清和的发丝垂落下来,有几丝落到他脸上,痒痒的。他闭着眼睛,不再具有睁眼时的凌厉气势,五官自然舒展开来,乌眉红唇让温留看起来十分顺眼。他看着这张睡着时线条柔和的脸,心想:这道士倒不和太华其他人一样面目可憎。   或许是肩膀被制住的感觉十分不好,清和嘟囔了一句什么之后,无意识扭动肩膀挣扎起来。温留虽是比他健壮,光靠手部来支撑一个大男人已是不容易,哪还经得住他乱动?温留呵斥他别乱动的话还没说出来,右边的手掌一空,清和的身体已失了平衡再次倒下来。   一切如同慢动作一般,温留看着清和的脸越放越大,十分紧张地盯着道士闭合的双眼,生怕他下一刻就睁开。在这电光火石的时候,温留忽然发现那弯成美妙弧度的眼睫不是很长,却十分浓密。温留连眼睛都不敢眨,就这样盯着清和的眼睫。   突然,嘴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覆盖住了,温留双手还伸在半空愣了好一会儿,呼在脸颊上轻轻的气息才将他的神志拉回来。温留心跳骤然加快,再管不得其他,手脚并用将清和掀到一侧,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远离那道士几步,不住地用手背擦拭嘴唇,呸呸呸了几口。   剧烈的心跳仍未平复,温留忍不住悄悄瞟躺在地上的人,见清和拿右手抓了抓身子,侧了个身继续睡觉。做出这样的轻薄举动,他还能还能睡得安稳!温留火冒三丈,随手搓了个招甩过去,果不其然被弹开了。   不就是两张嘴唇碰下么,又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失,这样计较倒显得自己小气了,看着罪魁祸首在眼前却没有办法报复的温留恨恨地想。这晚,他总睡不踏实,脑海里一直是清和的眼睫毛和微凉而柔软的唇干交替出现。他越来越烦躁,干脆起来到距离屋子不远的山上转转。   ————————   清晨,清和被又冷又硬的地板硌得难受,不情不愿地转醒。他坐起来,屋内的炭火盆早已冷透。头很痛,他想不起自己为何也躺在地上睡了一夜。   清和站起来,看到桌上摆着的酒坛才慢慢回忆起来,然而清晰的记忆也仅到那句不告诉你为止,这句耍无赖一样的话换作在他清醒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他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额头,不明白昨晚怎么就喝大了,明明自身酒量不差。忽然又想起酒家门口那破木板上写着‘半斤渡魂桥’,不由得笑了下。   乱想完,清和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到处都找不着温留的身影。他有些奇怪,双手结印感知了一下温留的位置,发现他从附近村落往回赶。一盏茶的时间,那黄狗的土灰色身影出现在门口,清和刚好洗漱完换上一身新衣服从内间出来。   清和一边整理衣领状似无意地问:“大清早的跑哪儿去了?”   门口的温留进屋后化出原型,一下子占去厅里不小空间,清和看他眼珠往斜下方一撇,明显停顿了一下才说:“很久没出来了,去走两圈。”   清和不说话,温留也不理他,低头径直往自己那间屋子走去。门帘刷地被放下,庞大的身影隐在屋后。清和坐在椅子上,手指摩挲着碗边,眼神冷得吓人。虽然十分淡,他闻到了血腥味。清和眼睛往地上一扫,发现门边有几片树叶,他走过去蹲下捡起来,认出这是这地方特有的植物。   他在地上蹲了许久,突然拇指一用力,指甲狠狠掐入叶片的脉络,将它分成两半。   温留以为只是小睡了一会儿,没想到等他醒来天都快黑了。他掀开门帘出来,清和正在看书。温留罕见的随口搭话:“道士,你在看什么?”   清和将头转过来看他,敏锐地发现温留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又强装镇定。他开口说:“道德经。虽然许多人从小开始读它,却难以做到每件事都同它的理念一致。”   温留没读过,不大感兴趣地哦了一声。清和又接着说:“我认为人生在世,最难坚守的便是信这一字。要看一个人是否值得信赖,他过往是否食言是一个重要的判断标准。温留,你觉得呢?”   温留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又猜不出来,加上心里藏着些事情,于是顺着他的话说:“没错。”清和见他答应,眼神变得格外幽深,暗示什么似的沉声说:“你记得就好。”说完,他走出去门外,留下一句:“我去集市买些东西,你自便。”   温留见人影消失不见,站起来在厅内绕了好几个圈,还是没有踏出屋子。清和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手里也没提什么东西,温留见他今天怪怪的,没有去理他。状似平淡的夜晚便如之前一样过了,等到月上枝头的时候,清和脱得只剩中衣,吹灭蜡烛上床睡觉,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过了一段时间,一个身影悄悄来到清和房内,静静地站在床的不远处,听到清和发出的呼吸声均匀绵长,才蹑足退去。   黑暗中,有人张开双眼。   清和迅速换好衣服,穿上鞋子抄起被窝里面的剑就往外跑,同时找寻温留的行踪,并悄悄跟在身后。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温留不再直线移动,而是在一片区域搜寻着什么,清和也找了个地方隐匿起来。他观察四周环境,发现这地方是离屋子不远的一座山头。   温留在地上细细嗅着,跟着气味走到一处背风坡,坡的中间有一块巨石直插而入,形成一处良好的遮蔽场所。这地方植被茂盛,清和蹲在草丛中被挡住了视线,只能看到一个红色的防护罩发着亮光,看起来像是温留设下的。温留庞大的身影伏下去片刻,像是跟什么东西对话了一会,再起身,转头往密林另一个方向走去。清和见状不再迟疑,起身往石头方向走去。   他拨开挡在面前的宽阔树叶,发现防护罩里面关着一只十分幼小的妖兽,牙都没长好,如果清和没有猜错应该是一只当康(注1)。它的后爪受伤了无力地拖在地上,见到清和时身体明显发起抖来,拼命背过身去往石头里面躲,并发出哀鸣。   清和有些搞不清楚温留的目的,他不知道温留是准备吃掉这只当康还是对陷入险境的它施以援手。见到他后直接问就好了,于是清和决定在原地等温留回来。过了一炷香左右时间,伴随着一股血腥味,附近树林发出簌簌动响。盘腿打坐的清和睁开眼,见温留叼着一只死兔子走过来,看见他的时候一副震惊的表情,嘴里的东西差点掉出来。   气氛突然安静,就在两人静默的时候,身后的当康幼崽跑到防护罩边缘朝温留叫了起来。温留将兔子甩到一边,舔了下满口是血的嘴巴,既想问清和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想向他说明这只小妖兽的来历,还想让他放过它。想说的东西太多,一时间竟不知道先解释哪样好。   清和看他一脸纠结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他的表情也太好懂了。清和站起身,挽了个剑花将剑背到身后去,问道:“你打算杀掉这只当康?”   温留立刻摇头道:“不,我遇到它时它受了很重的伤,我打算治好它。我知道你们道士一向厌恶妖兽,可是这只当康什么坏事也没做,能不能……求你放过它?”   清和似笑非笑地看他,道:“乘黄也会求人?再说,你会治疗法术?”   温留觉得脸上像被人掴了一巴,却又无可奈何,他确实是在求一个人类,而且是太华山的人。   温留强咬牙关,忍下屈辱的感觉,低下他的头颅,郑重地说:“是,求你放过它。”   他低着头,看不到清和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清和的语气仍是严肃,对他说:“你将整件事好好说来。”   温留便开口叙述了事情经过,原来是昨天他睡不着跑到这山上来,走着走着便听到有什么东西细细的哀嚎声,他循声而去,便发现后爪被伤的妖兽。温留本不欲多管闲事,临转身时这小妖兽一把扑到他爪上不让他离开,这样旺盛的求生欲倒让他想起多年前的自己,他一时不忍,便想照顾他到痊愈为止。没想到才过了一天,清和就尾随自己找到这里来了。   清和了解了事情经过,淡声叫他把防护罩撤了,温留以为他执意要杀,磨磨蹭蹭的就是不动。清和叹了一口气,说:“你不撤了我怎么治疗?”温留一愣,惊喜地看向他,尾巴在背后扫啊扫的。清和看着此刻十分像狗的妖兽,内心哭笑不得。   刷地一下,防护罩消失,当康仍是缩在原地不敢动弹,这倒方便了清和施术。衣袍无风自动,清和跟当康脚下都出现了一个蓝色的法阵,在漫长的吟诵过程中,温留看到妖兽后爪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和结痂。法阵消失后,小妖兽试探性地活动腿脚,见能动了,对身后二人投以感谢的目光,随后跑开,消失在密林中。   在回去的路上,温留忍不住问清和:“你为什么肯救那只妖兽?你……不怕它长大后为祸人间?”   清和回答得漫不经心:“原因大概是和救小时候的你一样的。”   温留的呼吸紧促起来,接着问:“你到底为什么救我?”   清和侧头看他,眼底和嘴角都藏着显而易见的笑,说:“你猜。人生啊,总要思考些有趣的问题才有意思。”   温留皱眉看他,抱怨道:“不愿说就算了,干嘛说话像个老头子一样。”   清和摸摸他的头,说:“说不定我比你大多了。”   温留抖抖耳朵,却没避开他的手。清和又问:“你昨天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温留脑里又闪过眼前这人的睫毛和带着酒香的嘴唇,心跳突然间漏了一拍,偏过头去学着他的腔调小声说:“你猜。人生总要思考些有趣的问题不是?”   清和的手大胆地从头顶移到下巴挠着,回答他:“不愿说就算了。有时候太过执着也不是件好事,你说是吧,施主?”   虽然感觉很舒服,温留还是甩甩头恶声说:“道士别动!”随后又缓和了语气说:“你怎么学得和那些秃驴一样了。”   清和哈哈大笑,收回手,说:“以后别这样叫人家大师,免得丢太华和我的脸。”   温留烦死了,没好气道:“闭嘴吧道士。”   ……   一人一兽闹着远去,天上一轮明月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山海经?山经?东山经》:又东南二百里,曰钦山。多金玉而无石。师水出焉,而北流注于皋泽,其中多(鱼羞)鱼,多文贝。有兽焉,其状如豚而有牙,其名当康,其鸣自叫,见则天下大穰。 我记得这种妖兽在哪个地图还是侠义榜里面出现过来着? (2)《山海经·海外西经》: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披发。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 我最近沉迷霹雳无心写文,就把这里当个小小的完结点吧,十分抱歉。虽然也没什么人看就是了^q^ 到目前为止,温留清和这两人对彼此抱有一些感情,从某种程度上达到了我写这篇同人的目的。虽然后面想了挺多剧情的,但是我不能保证填完,所以干脆在这里就掐了吧,看起来也像完结,挺好。如果哪一天我补完了后面的剧情,会把它们一次性发出来。 最后,感谢阅读到这里的你。(比心)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